太阳全部消失,黑夜落下,候铭从街角拐进了孙将军府邸的侧门,门口并无侍卫,候铭浅笑一声,前后看了眼街道,没有行人,于是右脚一蹬,顺着墙上了侧门的屋顶。
趴在屋顶上,先听了听周遭的声音,没有脚步声。
再探出头,扫了一眼府中的情景,侧门连着的是花园,平时夜晚应该也无人在此,果然没人,候铭起身飞入了府中,轻轻落下,立刻闪退到旁边的假山后。
他带着络腮胡子,一身黑衣,脚上藏着短刀。
再次确认四处无人后,他弯身顺着花园走廊,去往府中最深处的院子。地形已经了如指掌,摸黑也能清楚哪里转弯,哪里直行,为了防止遇上侍卫,他弯身蹲行,每到一个交叉口,便一个起身,跳至墙梁上,确认无人后,再继续往前走。
快行至后院时,他看到最深处的房内亮着光,门口有两名侍卫,还好人不多,两名足够应付。
候铭躲在墙后,正准备摸出两根细针飞刺过去,此时门突然开了。候铭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前方的男子。
一身都城的服饰,虽然是藏青色,但是今晚月光照的透亮,模样也清晰可辨。
是老易,上次是在山脊上远远的看,这次距离更近了,脸上新的疤痕都能一目了然,腿脚好像有些不利索,从门口走出来,居然颠簸了一下。
易将军和门口两名侍卫说了两句话,便向院子的方向走来。候铭赶紧压低了身子,退到一侧。天助他也,这样岂不更好行动。
易将军走到第二根走廊时,候铭从墙根闪出,一掌击中老易的脖子,普通人受这一掌定会立刻晕过去,但是老易不会,所以候铭还准备了细针,跟着这一掌扎了下去。老易完全没有料到在府中会遇刺,还未来得及转身查看何人,就已经倒了下去。
为了防止倒下的声音,候铭立刻抱住了易将军,顺势背到了身上,快速跑到侧门口,踩在假山上,借力飞出了将军府。
没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容易,候铭飞跑在小巷间,心里瞬间确认了湖边的一个废弃的庙里,那里无人,周遭也没有住户。这庙在无数次进出都城的时候,早已留在了候铭脑袋里,早晚能用上。
庙里没有光线,把老易放下后,候铭没有多想,直接给了两巴掌,扇醒了晕厥的他,这两巴掌不足降低候铭的怒气,快一年了,整整在都城隐姓埋名快一年了,为的就是找这暗中的叛徒,弦月国灭国的原因。
易将军摸着红肿的脸,使劲睁开双眼,看着黑暗里的对手轮廓。
“是谁?”声音里带着不解和怒气。
“是我!”
易将军突然沉默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他!
“侯将军?候铭?真的是你吗?”没有后退,反而上前想去摸一下黑暗里轮廓的肩膀。
候铭后退两步,一丝月光洒了进来,两人脸颊忽然清晰。
“真的是你,即使你戴着一脸络腮胡子,我也认得。”易将军居然有些激动。
“你化成灰,我也会认得。”候铭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易将军听出了话里的怒气。
“只有你活下来了吗?还有其他人吗?”
“怎么,还想要从我嘴里套些名单,赶尽杀绝吗?”
“为何这样说?”
“你不是这样做的吗?串通都城孙将军,打开前方的战线,让大军涌进弦月国,而我则被假军报骗至后方。这出好戏真是妙哉啊,让弦月国成了空城,你对得起千万的战士,皇上皇后,弦月国百姓吗?你可知那火烧了三天三夜,宫中被屠光。” 虽然过去了一年,再次回想时,候铭还是痛彻心扉。
“什么?你是说我串通都城,打开前线?你被假军报引出城楼?” 易将军睁大了双眼,看着候铭,情不自禁的靠近了两步,立刻被候铭伸出的短刀阻止。
“你刚刚从何处出来?难道还要辩解?孙将军是何人,是灭弦月国的人,你在他府邸做甚?我眼瞎吗?”候铭被易将军如此厚颜无耻的问话惊呆。
易将军沉默了起来,忽然错乱的思绪让他无法再回答侯将军的任何话。
“你回弦月国那次,我也在,在远处的山脊上,我看到了你,在马车上。那一刻,曾经的老易,为弦月国冲锋陷阵的老易死了,只剩下卑鄙,无耻的叛徒,我此生的任务就是杀了你,为弦月国报仇。”候铭指向易将军的短刀顶住了他的心口。
易将军没有闪躲,双眼从刚刚的震惊恢复了过来,看着候铭,闭眼,身子往前。刀身插进了他的心口,藏青色的棉服,逐渐成了黑色,可惜庙里的光线这两种颜色分不清。
“你!想这么快走掉,门都没有!我要带你回边境镇,当着众人的面解决你。”候铭瞬间收回短刀,看了眼刀身的血迹,确认只有刀尖部份插入,刺的不深。
“我不想解释,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能解释了,如果我说我并不清楚所谓的串通,只是在战场上被救,这个故事我自已都无法相信,何况是你,你还是杀了我吧,来个痛快,这一年我过的也不人不鬼,常常分不清自已身在何处。” 老易没有捂住伤口,好似一点都不痛,平静的回着候铭。
“你被救?被救后难道没有脑子想一想身在何处吗?交战这么久,你不知道都城是孙将军带兵打仗吗?” 候铭几乎吼叫起来,他想过很多为老易辩解的理由,他为功名,为权利,但是此刻他愤然的听到对方居然声称自已无辜,真是滑稽。
“我受了严重的伤,手脚尽断,脑袋也因为撞击失去了意识,刚醒来时根本分不清身处何处,连自已是谁都模糊,半年后随着伤势愈合才慢慢有了意识,但是听到的确是另外一个故事,若不是今日见到你,我可能还会一直相信他。”
候铭看着老易,忽然想起了那个背着木箱的大夫,刚刚盯梢时,的确常常出没孙将军府邸,所诊疗的人就是易将军,他口里那个伤势过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也是他。那么神志不清可能有几分可信。
“什么故事?”
听到候铭发问,老易脸色缓和了许多,这是最后一次信任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