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突然起身,眼色狐疑的看着候铭。
“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打听人的?”
“当然是看病的,只是疼痛难忍,大夫您又告知是轻伤,自然多问了几嘴,也是在下冒昧,殊不知是行医世家,这就听您的吩咐,拿药回去每日涂抹两次。”
候铭一瘸一拐的走到柜台前,询问了价钱,给了银两,拿上药消失在巷尾。
走到城楼门口,颠了颠手上的药罐,确实是行医世家,药罐精致,印有大夫的全名,打开一看,灌内黑色膏状,一股强烈的中草药扑鼻而来,哇哦,药劲很足,候铭咳嗽了起来。
如果这人的伤病是需要民间的大夫诊治,而不让官家大夫插手,看来和候铭预测的一致,此人身份敏感,也绝不会是都城的人。
候铭在马上笑了起来。
回到茶楼时候,已经是傍晚,今天除夕,茶馆歇业,提前走的伙计已经收拾包裹离开,直到正月才回来。
茶楼居然空荡荡不见一人,连福安和公主都不见了,候铭上下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心里突然涌上很多想法,不会是,暗中盯梢时候被发现,也被敌人捷足先登了?越想越懊悔,喊声也越大。
“别喊了,隔条河都听到你回来了,走去文公子舍中小聚,今日除夕,他准备了好酒好菜。” 福安跑了进来,笑着说道。
看到福安,候铭长舒一口气,一把抱住福安,在其背上拍了两下。
“将军,也才两日不见,思念有点重啊。”
候铭收回手臂,看着福安。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了。”
“明白。”
从茶楼走去文公子的小院,也就半刻钟,穿过不再熙攘的街道,跨过一座小桥,河边柳树早已凋零,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在夜色的风里摇摆。
“将军,往日都是在您府上过的除夕,没有家眷的将士只用一晚就能饮光您的藏酒。”
“是啊,所以每年都要重新备酒,大家喝的热闹,图个痛快。”
“也是你让我们这些将士在除夕有了家的感觉。”
“福安,你提醒我了,明后抽时间,你送点银子去那边。”
“我也有此想法,我们的银子藏在郊外,前些日子,公主给了一些,我先送那些过去。”
“嗯,好!”
候铭停顿了下,还是同意了福安的建议。
聊了两句后,两人就到了文公子院子的门外。
进入大门后,中庭摆了一张八仙桌,因为露天,伙计在脚边烧起了碳,碳足火旺,让除夕的寒气顿时消灭不少。
“来了,坐,酒已经暖好。” 文公子指着剩余的两个空位。
弦月坐在文公子左侧,喜儿依次贴着小姐。
看到候铭后,两人心照不宣,点头示意。
落座后,候铭二话不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兄台,真爽快,几日未见,还担心除夕不能一同小聚。” 文公子白衣垂地,肩堆鹤氅。
候铭发现今晚夜色下的文公子笑容里有些许不同。
“嗯,赶回茶馆,想着和大家聚聚。”
“哈哈,是和小姐吧,你们早就认识。” 文公子也跟着饮完一杯,示意伙计添酒,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弦月有些惊讶,候铭防备性的看了一眼福安。
“文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喜儿忍不住问了起来。
“浮生又一年,今日除夕,我们一同举杯如何?” 文公子岔开了话题。
候铭点头,大家一起跟上。
“戎马无休歇,关山正渺茫,一杯椒叶酒,未敌泪千行。” 文公子看着月色,来了兴致。
“好诗,文公子,如果去科举,必定是状元。” 福安拍手称赞道。
文公子突然大笑了起来。
“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状元,他甚至换不回青梅竹马的女孩。” 笑声小了,成了自嘲。
“我怎知道你们认识,因为你们四人说话的口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停顿,且停顿非常一致,你们应该是来自一个地方,但是出于某些原因,隐藏了身份,装作互不认识。”
弦月抬眼,略带紧张望着文公子。
“莫急,还记得有次在庭院散步,和你提过,江湖上你不说,我就不会问,各有秘密,各取所需。”
“那为何今日提起?” 候铭追问。
“因为我想告诉你们,在我这,不用掩饰,我不关心,也不在乎你们的秘密。”
“你真的只是一个谋财的商人?” 弦月狐疑。
“是的,只谋财的商人。”
“当我觉你谋财的不够纯粹。”
“哈哈哈哈,是吗?” 文公子继续示意伙计添酒。
“算了,可能是你的秘密,你不说,便不再问。” 弦月想起什么似得,停住了好奇的心。
“今夜,既然我能把大家请到我的院中,就没有不便。”
文公子打个了响指,添酒的伙计退下后,又快速折返,手里拿着五个包裹。
“小姐,这是之前答应的额外部份,今夜会全数奉上。”
“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喜儿惊讶道。
福安秒懂喜儿的诧异,因为这两天一直在和她盘算整年的账,除去地租,茶叶,酒水,人工成本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多,眼前的这五大包,预估就有毛利一半有余。
“文公子,你的茶馆是有变化吗?” 弦月问道。
“果然小姐聪慧,是的!我准备这个初秋关闭茶馆,去往北方。”
候铭瞬间想起了上次河畔边的对话。
“你准备好去寻她了吗?”
“是的,兄台,你还记得?”
“嗯,那次你脸上的执着打破了我对你的偏见。”
“哈哈,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故事,那就索性听个完整的吧。”
众人微微靠近了桌台,文公子理了理衣襟,笑了笑,缓缓说了起来。
“我出生在都城边上的村野,母亲在生产时难产而去,父亲也在一年后突然倒下,村里觉得我是克星,没人愿意伸出手。大概只有三岁的年纪,不知以何为生,于是常常在夜里溜进邻居屋子偷食,也常常遭受毒打辱骂,刚开始还怀有愧疚,想着当当苦力,弥补一下对方的怒气,换来的只有更重的辱骂殴打。然后,我开始理所应当的偷拿抢,反正最终结果也一样,我变得毫无廉耻,毫无顾忌,不再怕辱骂殴打,我像个游魂,整日晃荡在村里,不知道自已是谁,也不想知道。浑噩的日子在十岁时突然发生了转变,我认识了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