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内,两人唯一的衣裳早已满是泥土,弦月看着身上,摇摇头。
“也罢,这真丝衣衫和如今的身份格格不入,喜儿,我们改天去镇上换套朴素的吧”
“好的小姐,这里离镇上约半天时辰,步行!”
“半天?”
“嗯,半天。”
弦月用力点了点头,人生二十年来,第一次步行半天时辰。再看看手里的萝卜,嗯,也是第一次下地。
次日,喜儿发起了寒热,本想瞒着小姐,无奈下地时,晕倒在菜地里。
弦月看到这一幕,捏了捏眉心,耳边一阵嗡鸣,脱下长衫,挽起袖子,猫爬式进了菜地,背着喜儿出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拖到床榻上后,弦月看着喜儿,那脏的不能再脏的衣衫,再低头瞅了眼自已,一阵苦笑。
院外找了点薄荷叶,捏碎就水给喜儿送服下去,弦月靠在床边,看着说着胡话的喜儿,迷糊的睡了过去。
次日,喜儿寒热退却,下床第一件事,跪谢了小姐。
“感谢小姐,救命之恩。”
这要是在宫里,让公主背,除非命硬。
“喜儿,我们的衣衫可能无法撑到下周了,我们择日进镇上采买。”
“可是,小姐,我们好像没有银子。”
弦月从枕头下拿出了当时出宫时,头上,手上戴的发饰和链子。
“这些应该能值些银子,我们拿去当了,然后买衣裳回来。”
“啊,小姐,这可是您最后的首饰了啊。要不我们拿萝卜去卖了吧。”
“你能背十斤萝卜,走半日去镇里?”
“哦,那还是首饰吧,可是,小姐……”
次日,天未亮,两人就上路了。
“小姐,去镇里只需半日,为什么我们这么早起?”
“因为天黑,我们这身脏衣服不会引起路人的诧异。”
“哦,还是小姐考虑周到”
两人终于在天色透亮时,走到镇门前,一路未饮水口渴难耐。
“小姐,我们坐在前面茶水铺里歇息会吧”
“两位客官真早,嗯,看着从很远的乡下赶来啊,受累了,请坐,喝什么茶?” 小二上下扫视了一番后招呼起来。
“你,谁从乡下…” 喜儿睁大双眼,欲上前理论。
“喜儿,坐下,你看看你的衣衫。” 弦月摇头。
天亮后,两人满是泥土发黑的衣衫,着实显眼,喜儿羞愧恼怒,跺脚回到了桌旁,表情好个精彩。
“店家,那个,我们刚来镇上,还未换好银两,能否倒两杯凉水,不用泡茶,谢谢”
弦月对着欲上前倒茶的伙计说道。
“咳,说说这世道吧,达官显贵们,整日歌舞升平,而乡间农妇们,连茶钱都凑不齐。”
伙计叹了口气。
“这茶不收费,你们喝着。” 转身回了炉灶边。
弦月和喜儿两人面面相觑,拿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一碗热茶立刻缓解了这段路途的疲惫,也扫过了几日菜汤的寡淡,微风拂过脸颊,两人开心的大笑起来,从未觉得茶水如此香甜,回甘。
伙计看着眼前这一幕,怀疑的倒了杯茶,浅浅尝了下。
“淡茶啊”为了省成本,每次泡茶时,都只放少许茶叶。
“店家,来碗茶” 福安下马喊道。
声音铿锵有力,定是练家子,伙计歪头瞅了一眼。
下马两人均身高八尺有余,前者面色稍温和,后者硬朗,身带英气,两眼如柳叶细长,深邃如渊,发丝微卷,束起。
伙计手抖了两下,撒了一地茶水,定了定神,重新满壶送去。
“将军,我们行了一周时间,总算到了都城,这都城真大,连附近的镇子规模都比普通镇子大上几圈。”
“嗯,先喝口茶,再去镇上探探,如果安全,就在此处落脚。” 候铭一饮而尽,发出感叹。
“好茶!”
伙计纳闷回道:“看来乡下如传言,吃不上饭的越发多了,早上第一波客人也夸这茶好。”
“我们已经够早了,还有更早的赶路人?” 福安下意识探问了起来。
“嗯,你们前面有两位农妇,应该很久没有喝过茶了,喝完笑了好一阵。不过能理解,
我们若不是打仗胜了,也差点吃不上饭,你看仗胜了,我们也缓过来了。”
候铭脸色铁青,福安看后不敢言语。
进入镇子后,弦月和喜儿沿着主街左右张望,寻找当铺。商铺陆陆续续开了门,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家忙着自已的事儿,偶有目光停留在她们身上,上下打量,窃窃私语的绕开。
“喜儿,我们快些,等会街上人更多了。” 弦月有些急促,加快了步伐。
“好的,小姐。”
忽然街上响起了马蹄声,一人身穿战服,手举军旗,大声呵道。
“两边散开,将军通行”
马蹄声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行铠甲骑兵,中间帽顶带羽翅的应该是将军,威武庄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赞叹。
被挤到两侧的人群越来越多,弦月没站稳,一个踉跄摔了下去,还未来得及起身,后方的人已经压了过来。
“别挤,有人摔倒了,别往前了。” 喜儿紧张的大叫起来。
“将军通行? 哪位将军?” 福安在街中看着候铭。
“不清楚,我们低调点” 候铭压低声音回复。
“将军,我怎么听到了女子的喊叫,叫声还有几分熟悉?” 福安蹙眉。
“喜儿,是喜儿的声音,我不会听错,我总是惹哭她,这声音我熟,如果她在的话,公主,可能也在。” 福安焦急的补充道。
候铭抬头眺望前方,只见前面一团人围在一起,迅速跑了过去。
“小姐,幸好,我们学会了地里爬,刚刚那阵仗,如果起身谈何容易,爬出来反而轻而易举呢。”
“是啊,原来也是一个本事。” 弦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笑了起来。
候铭拨开人群,地上空无一人,福安赶紧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得知两名农妇摔倒在地,后面被救了出去,怎么救的,谁也说不上。大家四散而去,无人搭理他俩。
“将军,我们好像又晚了一步,不过好消息,至少知道她们成功逃了出来,并且还活着,我们继续找,肯定能遇上。” 福安饶着脑袋。
候铭握紧了剑,四下张望,犀利的目光扫过周围每个角落。
“走,往前”
当铺老板开门第一单,又喜获如此上乘的饰品,眉开眼笑的拿在手里反复端详。
“两位,货的品质不错,但是想问下两位如何获得此等物品?” 老板摸着胡须眯着眼问道。
弦月看着喜儿。
“这是我们家小姐的,小姐家里出了状况,吩咐前来当点银子买药。” 喜儿大声的回复道。
底气不足的时候,声音会变大,喜儿说这话明显比平时高出好几个调。
“哈哈,但是你们似乎不像出身在有这般实力的府中。” 老板看了看她俩一身沾满土尘的衣衫。
“这样,这些物品我出这个数,数字虽然不多,但是风险我承担着,你们知道,现在抓得紧,物品来源不明,容易被官方抓去。” 老板伸出手比了个五。
喜儿震惊之余,欲上前理论,被弦月一把拦住。
看得出老板是故意找了个借口,但是现在也不能招摇,弦月点头,喜儿一脸不甘的和老板签字收钱。
“小姐,下次如果有机会,我定过来教训他一顿,这么好的物品,就给这一点,真把我们当叫花子了。” 喜儿咬牙切齿,挥着小拳头。
“我们快去布庄买干净的衣服吧。” 弦月拍了拍喜儿的背。
“将军,到街尾了,还是没发现,会不会方向错了?” 福安有些焦急。
“这么早出现在街上,可能是趁人不多,来采买物品,那么可能就在这附近,如果今天等不到,我们就住下来,总会等到。” 候铭神色坚定,目光如剑。
“小姐,这身虽然朴素,但是长短刚好,下地应该也不会弄脏裙摆了。” 喜儿比划着脚下地的样子。
“你这是下地上瘾了?” 弦月摇头笑道。
“那不得为了我们俩一日三餐考虑嘛” 喜儿小碎步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