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林悦兮混沌一片的大脑里最先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她分不清是哪里疼,只觉得浑身都好像要散架了一般。
原来死这么疼,早知道就再多拖延点时间,晚点再死了。
为什么要拖延时间来着?
林悦兮空白一片的脑海中突然如潮水般涌入了大量的记忆。
她想起了那群人朝林沐阳挥去的木棍,想起了拳头如雨水般砸向林沐阳,想起了红色视线下林沐阳悲痛欲绝的表情。
这是,回光返照?好奇怪,自已的回光返照怎么都与林沐阳有关。
死就死了吧,妈妈一定在笑着等她呢。
临死前许三个愿望,希望下辈子还能成为妈妈的女儿,希望还要成为林佑安和林以柯的家人,希望,不要再和林沐阳做兄妹。
“去休息一下吧,二哥,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熟悉的声音从林悦兮耳边传来,“你身上也有伤,要好好休养。”
“我不困。”林沐阳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林以柯还想再坚持一下,却被林佑安轻轻扶住肩膀制止了。
“悦兮怎么样了?”林振华从病房外进来,手里的烟头明灭闪烁。
“把烟熄了。”林沐阳没有转头,语气淡淡的,却不容置喙,“要么就出去抽。”
林振华没有多言,掐灭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他看着床上苍白的林悦兮,几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关于沐阳身世的事。”
林振华的话引得屋内三个人齐齐看向他,他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缓缓回忆起当年的事。
“那天是元旦,海城下了好大的雪。你们的妈妈陪外公外婆吃完饭,刚刚回到家门口,就看到了你。”林振华看向林沐阳,“你被装在一个纸箱子里,身上裹了很厚的棉被,可是依然冻得脸色发紫。她当时觉得你可怜,就想着先抱去医院,救活了再报警。”
病房里没人出声,都在等林振华说下去。
“或许是你跟林家有缘,在去医院的路上,空调吹了一会,你居然自已醒了。醒来不哭不闹,睁着亮亮的眼睛,攥住了你妈妈帮你整理棉被的手指。”林振华顿了顿,接着说,“那晚我开完会回来的时候,你们的妈妈正抱着你和佑安躺在床上,给你们讲故事。她说服了我,我们也约定,对外就说你是林家的亲骨肉,以防惹人非议。”
“你的名字也是你妈妈起的,她说,希望你一生都不会再像被放在纸箱里那天一样受冻,永远能沐浴在暖阳之中。”
“大哥,你对这件事一点都没有印象吗?”林以柯听到这个故事,一脸惊异地询问。
“他当然没有印象,他当时才两岁。”林振华看向错愕摇头的林佑安,解释道。
林沐阳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先问哪个。
林悦兮也有很多问题要问,但睁不开眼。
“这么多年,二哥的亲生父母就没来找过他吗?”林以柯替林沐阳问了心底有些期待,却张不了口的问题。
林振华沉默地摇了摇头。
林沐阳的眼眶湿润了。
他和林悦兮没有血缘关系!被他压抑在心中无数次的那份见不得光的情感,终于得到了完全彻底的释放。
一股包含了惊喜、感激、伤感、茫然以及各种说不清的情绪在他心中迅速升腾。
从小到大,他从没怀疑过自已的身世,因为父母对他跟林佑安从无不同。如果硬要说有,大概是母亲对他总会更温柔些。
他的性格也正是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变得更加柔和。母亲还曾担心他过于温柔会被小朋友欺负,特意送他去学的散打。
他对林振华的情感也变得十分复杂。
他是恨林振华的,恨他一再伤害悦兮,恨他背叛母亲。
但当得知了自已的身世,他骤然发现,他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憎恨林振华——在八年前那件事发生前,他足足养了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自已二十年。
“所以,二哥跟我没有血缘关系?”
一声虚弱的问询打断了林沐阳复杂而凌乱的思绪,屋子里的四个人又惊又喜地看向了病床。
林悦兮拼尽全力睁开了眼睛,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过震惊,震惊到她以为是回光返照做的梦。
她的眼前由模糊逐渐聚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因激动而眼含热泪的林沐阳。
她想伸手抹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却感受到了手上穿刺针和输液管的牵制。
“悦兮,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林以柯在一旁兴奋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