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良心是吧。”
阮微手掌在空中停了会儿,见韩泠面无半点惧色,只得悻悻放下:“我还不是想你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在燕府好着呢,还没人管我,你就把心,安生塞回肚子里。”
阮微虚瞪她一眼,转头问寄枫:“泠儿在那里没受委屈吧?”
寄枫囧着脸,整个人苦哈哈的:“只有她让别人受委屈的份。”
尤其是那个呆头愣脑的燕秉,财多智少,都不知被小姐坑骗多少钱了。
她如是腹诽,到底没有说出来。
“知道你今日回门,我一早便来府里等着。”阮微招手示意韩泠坐下,“明日,我和娘就要离京了。”
韩泠闻言一顿,疑心自已听错了:“什么?”
阮微眼中闪过不舍:“昨日,老家盛先生来信,说找到了姨母的行踪,要母亲回去面谈。”
韩泠垂首,把头别到一边。
她入燕府,到底是别家之女,公婆居室,本家来人,说自在却又不自在。现下义母和微姐要走,她心中当然不舍。
但那位素未谋面的姨母是义母一生心结,她不能阻拦。
“那,明日我去送你们。”
“好。”
阮微手指微动,似是想抚上她的脑袋安慰,却在刚开始一顿,收了回去。
那厢柯音澜屋内,燕秋被安兮若扰得烦闷,沉声呛她:“你若闲来无事,便去城门送兖使离京。”
“你成心给我找不痛快啊。”安兮若饮尽茶水,苦得皱起眉头,“好不容易才给他们送走,我才不上赶着给自已添麻烦。”
燕秋拆她台:“不容易的是鸿胪寺,不是你。”
“哎呀,允仪啊。”安兮若转移话题,睁眼说瞎话,“你这茶不错。”
她指着角落里一位侍女:“那个,你,你来再给我沏一杯。”
侍女不敢怠慢,忙走过来沏茶。
安兮若则开始故作姿态神秘兮兮:“说起兖使……你都不知道。本来我今天去刑部监牢提审那个……咳,来着。”
燕秋一怔,疑惑地看过去,而安兮若还在继续:“这人刚被我撬动,就要交待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柯音澜老神在在,兀自观着师姐妹俩嬉笑。
燕秋不耐:“你爱说不说。”
安兮若嗔她一眼:“结果枕夜跟我说,你和韩泠要回门,我果断——”
她一拍桌子,把侍女吓得一哆嗦。
“——我果断就把那事儿给撂了,跑过来与你相聚。”
燕秋:“……”
她愣了半刻,抬手举向屋外,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阮微正好在府里,你现在就可以去找她,瞧瞧你的脑子是不是被大前年决堤的汨河水冲走了!”
柯音澜掩袖,忍俊不禁。
安兮若捂着胸口,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燕秋睨着她,气不打一处来,闭上眼平息了会儿,道:“她不是死活不愿意说吗?”
侍女沏好了茶,便要退下。
“哈哈。”安兮若抬手示意侍女留下,狡黠中自有残忍,“我的手段,你还不放心?”
“我专门把她关在刑部,这样那些人探不到她的位置,又不敢在我京中贸然行动。分明是我拦了人不让她被救,我偏生哄骗她说,是这些人放弃了她。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般诛心啊。”
安兮若抿一口茶,恣睢的笑容多出几分阴险:“今晚把她转到监务司,上点家伙事,我再激她一遭——”
杏眸一转,幽深森寒的眸光不动声色掠过面前的侍女,她冷然:“这事便成了。”
———
夜半三更,梧桐寂。
监务司的人马皆着黑色披风,在巡戍营的掩护下,押着一人离开。
街道的星点血迹被软靴踏过,行至街口后,安兮若与言照昙拱手拜别。
“果如殿下之言,故弄玄虚。”
扎则一身夜行衣,外披氅袍,隐在院墙之上,不屑地瞧着街口分开的两道人马。
庸者注意不到安兮若透露信息实在刻意,会认为犯人在监务司的队伍中。
稍有小智之人能想到侍女的兖人身份恐已败露,那犯人在巡戍营的队伍中。
但殿下心深似海,智虑超群,他早已料到,这都是安兮若引君入瓮的陷阱。
扎则和手下跃身翻入刑部院落一隅,心中暗道:
犯人,根本没有被转移。
“小心点。”他趁角落无人,再度叮嘱:“手里的迷药不是摆设,遇到人先弄晕,若是不成,再杀。”
几人借暗探所传之地图摸到一路大牢,由于这人事先安排得当,他们此行如入无人之境。
“哎呀,今晚可算能放松放松了。”
前方突然传来声响。
扎则手臂一抬,身后数人立即止步。
“喂喂,你这就不行了?”
那道女声嚷嚷起来,没尽兴地拍了下醉倒昏睡的同伴。
扎则掏一把迷药握在手心,屏息凝神。
脚下砂砾的摩擦声微不可闻,女牢头实在推不起同伴,只好晕晕乎乎地自已倒酒。
“嚓——”
忽地一声异响,女牢头寒毛倒竖。
“谁?!”
酒意瞬间清醒,她猛地转身,模糊虚化的视线中只见黑影闪过,迷药已至,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扎则见她倒下,一行人迅速无声地涌入牢中。
牢房深处的刑房内,一个女人被绑在十字木架上,铁索束缚她的四肢,发黑的血痕横七竖八,遍布全身,每动一下便是生不如死的疼痛。
“乌兰娜……”扎则抬手勾起女人下颌,扬起她低垂的头颅,在月晖下看到她血肉模糊的面庞。
只是那眼角一颗泪痣,让扎则确认她便是乌兰娜。
他闭目,不忍直睹,不待乌兰娜出声,便一刀挥出,直穿心脏。乌兰娜霎时睁大了眼,此刻所有的痛楚也比不上对生的渴求,她想要挣扎,扎则却将刀向后抽离。
血液得了缺口,欢腾地争先恐后向外涌出,溅了扎则满身血。
“铃……铃……”
铁索只来得及发出两声轻微的碰响,便随着乌兰娜双目瞪大到极致后,再无声息。
扎则脱下浸满鲜血的氅袍,翻面卷起来。他看向死不瞑目的乌兰娜,在心中祝祷道:
“长生天会照拂你的魂灵。伟大的长生天的女儿,来日铁蹄踏入此地,你的名字会被天下人颂扬。”
道道黑影掠过,刑部复归于平静。
此时,被迷倒的女牢头缓缓起身,她眸底清明,全无醉意。
女牢头搀起同伴,扶她一道来到乌兰娜的牢房,将同伴安顿在角落靠好,让她能直视满是鲜血,触目惊心的木架处。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呢。”
女牢头低笑一声,抬手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