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清认命地闭上眼,然后在游夏枝惊愕的目光中把不知从哪掏出的骨扇砸到疯言疯语的人头上。
“嘶!狸奴你又砸我。”方才手舞足蹈的玄袍“男子”此刻一手持扇,一手揉头,满脸哀怨地看着寒清,“你说哪有人找别人办事先砸头啊!对不对,游夏枝!”
突然提名的游夏枝懵了一瞬,她略带不解的“嗯”了一声,随后果不其然听到一阵狂笑。
寒清一言难尽地看着捧腹大笑的人,解释道:“五凤堂的青鸢阁主秦潇湘,因具异于常人之能,喜得诨名‘小青凤’,不过她与小官家主同龄,可称小秦阁主。”
游夏枝迟疑地打量着这位不修边幅,身着玄色道袍的女子,怎么也联想不到这位是前青鸢阁主秦潇西的妹妹,江湖中冉冉升起新星——小青凤秦潇湘。
秦潇湘感受到游夏枝不可思议的目光,笑着凑上去,眉开眼笑道:“游前辈,你难道连自家娘子的话都不信吗?”
“娘……娘子。”游夏枝羞赧地偷偷看着寒清,后者则一脸无所谓,已然放弃挣扎。
秦潇湘看着这副独特的景观,似是心满意足,终于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墨若游于水,只会晕染浑浊。”
游夏枝微微怔愣,而寒清心知肚明,她犹豫一阵,随即赞道:“小秦阁主果真是神机妙算,天之骄子。”
秦潇湘眸光微闪,开扇半掩,不形于色,唯有额前随风飘扬,遮住那双暗流涌动的眼睛。
“前辈抬爱了,潇湘这点微薄之力,怎能比得过冉泠冉姑娘啊。”
闻言,两人皆是一愣,看向秦潇湘的眼神透着一股寒意。
秦潇湘无所畏惧得淡然一笑,她猛得抛扇,只闻一声破空之响,油纸伞应声落地,秦潇湘早已不见踪影,独留两人在雨中凌乱。
游夏枝瞧着手上断裂的木柄,随手一扔,把身上那件墨色纱衣披在寒清身上,道:“走吧,回家。”
寒清却来了脾气,她固执地挡在游夏枝面前,让她抱她。
原以为她会拒绝,谁料下一秒失重感如约而至,寒清赶忙把纱衣褪下,双手抓着边缘,两节藕臂分别搭在游夏枝的双肩上,伸了伸,俨然支起了一个篷子。
随着平缓的清风,游夏枝温柔地看着眼前飘动的黑纱,不禁哑然。
“娘子,夫君为你支起一片天,可还喜欢?”这是清儿在她耳边的轻声细语。
“喜欢。”游夏枝笑道,随后迈开步子。
寒清把脸埋在她的脖颈,“喜欢天还是喜欢夫君?”
“……”
许久得不到回答,寒清心中生出一抹苦涩,直到……
“喜欢清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宛若石子入池,泛起层层涟漪,经久不平。
寒清感觉脸颊滚烫,耳朵也热得可怕,整个人怔在她怀里,隔绝外面清风呼啸,细雨绵绵。
好讨厌,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不对,为什么我会这样想。
她猛然回神,想起自已刚才娇滴滴地想那些恶心的话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几时如此娇弱!
想到这,她恶狠狠地咬住冰凉细腻的皮肤。
“嘶!”一声痛呼丝毫没有激起她的同情心,反而咬得更狠。
直到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漫开,她才依依不舍的松口。
“我不想留有遗憾。”寒清用唇瓣蹭着血红的咬痕,“我不信海枯石烂的誓言,也不信情深意切的内心。”
她深深吸了口淡淡的花香,“我只相信变化莫测的人心。”
“为何?”游夏枝忍痛笑道。
“誓言不一定海枯石烂,内心不一定情深意切,但人心一定变幻莫测。”她含糊道,“当你知道它是多变的,就不会受伤了。”
游夏枝心痛地抱紧她,喃喃道:“海枯石烂的誓言,情深意切的内心,你都有了。一颗变化莫测的人心,袒露出忠贞不渝的情意,你……接受吗?”
“哈哈哈……”寒清的手臂有些僵硬,但依旧哈哈大笑。
“夏枝。”她镇静下来,“接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会获得我的青睐?若是无心,何谈接受?”
一字一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感受着她的颤栗,一滴热泪落在她洁白的脖颈上。
游夏枝哭了。墨池清笑了。
支离破碎的期待。遍体鳞伤的麻木。
九族诛尽。家庭圆满。
她和她。
游夏枝黯然神伤。明知她不会同意,却仍是上前自寻死路,到最后遍体鳞伤,心如刀绞,兴许……放下就是解脱。
寒清五味杂陈。明明她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话一出口,尽是嘲弄。若是接受,再无回头路。
哈,她乃墨将军墨池清,赌一把又有何妨。
可她累了,千疮百孔的内心好似受不了任何挫折,朝廷的暗流涌动已经让她身心俱疲。
她想:就这样,冷冷清清……
“到了。”游夏枝平静道。
“啊?”寒清有些懵,“到哪儿?”
“家。”游夏枝缓缓吐出一个字,随后大步流星的进了房屋,将人放在床上,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扒去衣物。
“你,你干什么!”寒清羞赧道。
游夏枝不明所以,“湿漉漉的,不脱待会感冒了。”
她退下身上的衣物,随手丢了件浴袍,留下一句“我去备热水。”,就先行离开了。
寒清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沉声吟道:“锦城扶夷师,同门已数载,五年扬州遇,相顾不相识。”
是了,自三年前的一封书信,她就下定决心回到锦城。
可世事难料,这一仗打了三年,最后草草收场,双方损失惨重,只得作罢。而国内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自洛阳蝗灾后,颗粒无收,易子相食,白骨满地,乃是常事。
嗯……扯远了,总之在外人看来,墨将军似神似魔,一会儿体恤下属,怜悯百姓;一会儿杀人如麻,冷血无情。令一帮老狐狸胆战心惊,摸不着头脑。
阴晴不定,甚是厉害。
哼……
其实在百姓看来,像墨池清这样的达官显贵,一表人才,做事定然识大体,顾大局。而在狐狸眼中,她步步为营,做事定然关乎朝政。就连墨池清自已也是这样自欺欺人。
其实……
“清儿。”一阵天旋地转,水漫上胸膛,花瓣簇拥,寒清下意识拉住游夏枝的手臂。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脱口而出。
“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