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清定了定神,面无表情地问:“她何时能醒?”
“半炷香吧。”游夏枝浅笑道。语气依旧温和。
寒清干咳一声,尽量自然地坐在她身边,一瞬间,尴尬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即便晚风如何驱赶,也不散去。
寒清沉默地盯着地面,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开口,官场上的游刃有余在她面前一触即溃,凌乱地思绪令她头痛万分。
与此同时,游夏枝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她瞧对方神色自若地坐在身边,终于松了口气,可却不敢开口与她侃侃而谈。她生怕自已说出些不该说的,惹她厌烦。
半炷香,两人默契地闭口不谈,如坐针毡却依旧神色自若,平平淡淡,甚至令人怀疑即便一刀劈下,那表情也不会有半分龟裂。
若不是官素羽迟迟未醒,恐怕这俩呆子又要僵到天亮了。
一炷香后,寒清坐得腰酸腿麻,时刻紧绷的神经孜孜不倦地侵扰着她昏昏欲睡的想法,令她头痛不止,疲倦不堪。
寒清偷偷瞄了眼一旁的游夏枝,见后者痴痴望着窗外,眼神片刻不离,起了兴趣,全然把方才的惴惴不安抛之脑后。
她悄悄去勾游夏枝的手,葱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挑逗着略微泛红的指尖,光滑细腻的皮肤好奇地蹭着她生茧却白皙的手指,惹得一张清纯的面容瞬间爬满别样的绯红,颅内热气冲天,杂乱无章。
她这是……在做甚?
游夏枝羞涩地垂下眼睑,一低头,便见寒清完全抚上她搁在大腿上的手,十指相扣,她的指尖断断续续地磨蹭着她的大腿,细微的触感隔着布料传开,在颅内陡然炸开。
轰!
游夏枝此刻陷入极大的困境,丝毫没注意那只已经放开的手顺着大腿缓缓向上。
“嗯~”游夏枝无意识地轻哼一声,反应过来后,羞涩万分,她急忙想要握住那只为非作歹的手,却为时已晚,那只手已经探进自已的衣襟里。
“你干什么?”游夏枝面色潮红地问道。
寒清茫然地将手抽出,攥着一个本奇怪地看着她。眸中划过一抹错愕。
“……”游夏枝怔了许久,一抹红晕在面部晕开,宛若盛开的牡丹,明艳中带着些许羞涩。
寒清没在理她,只是自顾自地摩擦着纸张,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陷入沉思,狐疑地瞄了一眼游夏枝,才认命般开始辨认令人匪夷所思的古怪文字。
正看得认真时,肩上落下一个重物,朦胧发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尚未散去的睡意突兀响起,“你在看什么?”
寒清颇具无奈,但眼下也不好意思推开她,只得伸手拍拍她,不冷不暖道:“小官家主,伤寒未愈,速速躺下吧。”
忽略掉游夏枝充满敌意的目光,官素羽觉得眼前的这个寒清与从前有些……大相径庭。
比如现在,换作以往寒清肯定会踹她一脚再把手上画本子扔到她脸上。可她都快黏寒清身上了,后者也没有多大反应,除了青筋暴起的手。
……难不成知道之前亏欠于她,所以想要弥补一下吧。
不可能的。官素羽想。她宁愿相信李姚形同陌路,也不愿相信寒清转性。可能是忙着工作,懒得理她。
想到这,官素羽瞥了一眼寒清手中的本子,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这放荡不羁,龙飞凤舞的字也不知谁写的。
“好看吗?”寒清似笑非笑地给了她一拳。
官素羽吃痛瘫倒在榻上,虽说那一拳避开了她的伤,但仍是剧痛无比,同时她否定了刚才的想法。
还是以前的寒清。
游夏枝亲切地握住寒清青筋暴起的手,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接着把目光转移到官素羽身上,笑意更深,柔声问:“既然小官家主精力如此充沛,不妨来谈谈为何沦落至此可好?”
官素羽诧异地看向游夏枝,随即心下了然,刚想拒绝便被游夏枝一记眼刀强行改变了话语。
“当然,不过这一切有些复杂。”她紧张道。
“那就长话短说。”游夏枝道。语气依旧温润。
“不必。”寒清冷冷出声,“直说便是,不必长话短说,省得费心费力。”
她的声音如冬日寒冷的冰雪,语气中满是淡漠与随意,却仍是令人感到毋庸置疑。
官素羽深吸一口气,略微紧张的开口道:“我与叶扬溪曾是旧时,那时我们二人闻名于临江的大街小巷,她琴艺超群,锋芒毕露,我诗词斐然,却鲜为人知。”
“也不算是鲜为人知。”寒清调侃道。
官素羽苦涩一笑,“诗词默默无闻,却凭借着武艺从众多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真是可惜啊。”游夏枝感慨。
官素羽无奈摇头,继续道:“不过是依仗着家族的名气,其实……我的武功不及她。”
“……”寒清微微挑眉,却没再说些什么。
“后来,三年前,她遇见了冉泠,我们三个就这样相处了近三个月之久,直到一个墨色斗篷的人趁着夜色带走了冉泠,自此,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温柔善良的叶扬溪了。”说到这,她不禁叹惋。
“之后你也明白,我去柳山祭拜姊……官媛矜,遇见了昭儿,她带我去青石板上寻找她的名字,可是没有。”
言已至此,寒清的眸子沉了沉,瞧见游夏枝欲言又止的模样,摇摇头,示意她继续。
官素羽茫然地看着这两人,开口继续道:“我和她一同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官媛矜这三个字,昭儿见我有些愠怒,赶忙向我解释可能是被风沙侵蚀掉了,她递给我一把匕首,让我把名字刻上,然后……然后……”
官素羽头痛欲裂,她拼命地回想着,却一无所获,只得道:“抱歉,我暂时想不起来了。”
寒清没有继续逼问,只是问:“你当时刻得是什么体?”
“楚体啊?”官素羽清澈的双眸茫然地注视着她。
“谁告诉你的?”寒清压抑着怒火,面无表情地问。
官素羽有些胆怯,老实答道:“昭……昭儿,她说这样可以慰藉亡魂,让英魂了去执念,投胎转世。”
轰隆!
寒清感觉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轰然落地,剧烈地响动扰乱了她原本清明的思绪,月光打在她的后背上,映出孤寂茫然的影子,有些涣散空洞的眼神隐匿在无尽的黑暗中,与那张虚伪的假面一同坠落。
“她……真是这样说的。”寒清颤抖的声音带着迫切的希望。
“一字不差。”官素羽如实答道。她隐隐感觉这一切貌似不太对劲。
……
希望陡然破碎,本就支离破碎的心又被一剑贯穿,她感觉自已像是落水的旱鸭,窒息感油然而生。
脑中一片空白,她本能地转身就逃,忽视掉后面游夏枝焦急地呼喊,她只觉得格外寒冷,黑暗。脑中回荡着昭儿那句。
将军,你变了。
彻彻底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