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书:
青姊姊,抱歉。
泠儿不应欺瞒于你。
但来不及了。
江湖上格局变化莫测,我等已无力回天。
如若姊姊要回蜀中。
当心纳帮。
他们私下与朝廷勾结,我等不可细说。
谨记。
冉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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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这封信意义何在?”游夏枝看完,叹息道,“这纳帮……哎。”
“你知道些什么?”寒清冷静下来,淡淡问。
游夏枝二次叹道:“没什么,我渐渐淡出江湖了,已有些时日没回蜀中,对于纳帮……只闻其威名。”
“什么威名?”
“你不知道?”游夏枝下意识问道。随后恍然,“怪不得呢。咳咳!就是威震蜀中四方,令大部分门派胆寒,闻风丧胆的帮派。不过三年,倒是立下赫赫威名。”她的语调有些轻蔑,似乎对这个魔鬼般恐怖的门派毫无恐惧,比吃了酒还狂几分。
寒清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却欢喜万分。
这才是那个目中无人,却对她无力反驳的游夏枝。
虽然离那次意外已过两年,但寒清的恶趣味却丝毫不减。换句话说,如若寒清这时罢休,那游夏枝早就一刀捅过去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寒清轻挑地挑起她的下巴,眼眸微眯,朝她缓缓靠近。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面颊上,淡红的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有些干裂苍白的嘴唇,勾得心中邪火烧得极旺。
游夏枝的面颊烧得滚烫,眼神中的无奈与愁绪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朦胧隐约的期待。
众所周知,墨将军素来生性冷淡,阴晴不定,若是哪天随便斩了手下一员大将倒也不足为奇。
对于游夏枝而言,这种情况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习惯了……
无所谓,她的清儿依旧是那个清儿。而不是那个冷淡疏离,又一身傲骨的寒清。
她们之间的默契似是与生俱来,天生一对。
“游夏枝,你不会真以为我要吻你吧?”轻挑的语气似是一根透明的线,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游夏枝的心。
“……”游夏枝闭上眼,忍下心中欲望,沉默不语。
此举一出,寒清反而变本加厉。白皙的手抚在她的腰际,一点点的往上游走,甚至还时不时摁上两下。
“你……不知羞,啊!”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她不禁轻叫出声,寒清宛如仙子般的容颜近在咫尺。二人对视的那一刻,游夏枝的羞涩一览无遗。
寒清笑得正乐,却被一个力道猛得推开,有些怔愣。
游夏枝背过身去,璀璨的金光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影,似是顺光而去,又似携光而离。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想着,面上却恢复以往的冷淡,好似方才笑得满面春风的不是她般。
气氛变得异常沉闷。
片刻后,寒清蓦然回首,恰好撞见游夏枝抬手,下意识闭上眼,不住地颤抖。
“……”预料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鬓角指腹的摩擦。
“头发乱了。”游夏枝温声道。寒清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一眼便掉进温柔的池塘。
游夏枝本就生得清秀好看,杏眸出奇的圆润,半阖时,总是笑意盈盈,温柔似水,此刻唇边一抹浅浅的微笑,更是点缀了这副绝颜。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之间较为和谐的氛围。寒清偏头看去,冉泠的一只手不禁垂落至地板,坚硬的岩石手上的珠饰猛得碰撞,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乒乓声。
“快看!”寒清急忙跑去,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拾起冉泠手上裸露的纸片。
她展开纸片,一双清眸浮现出困惑的神情,“柳山?”
这时游夏枝走过来,俯下身,仔细辨认着两个模糊不清的红色字符,好半天,才点头。
“可柳山在何处?”寒清更加疑惑,之前听“好友”谈论临江景时,也不见得有什么柳山。
就在这一筹莫展之时,游夏枝忽然道:“可能是民间随口叫的,有桃花之林变为桃花林,那垂柳之峰必称柳山。
寒清豁然开朗,语无伦次,“那附近柳者分布可有?”
话音刚落,二人皆是一怔,那个无名山麓,遍布不知虚实的桃树,而山顶的青光,是柳,迎光的柳。
二人快步出了墓室,在走之前,她迟疑一瞬,问:“要安葬吗?”
“不用。”寒清头也不回地说道,“她早就给自已选好了坟墓。”
游夏枝又回望了一眼,便跟了上去。
冉泠自小拜在迦尔门下,占卜、通灵、御蛇样样精通,怎会随处找个地把自已丢下?
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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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两人出了墓穴,洞缓缓消失不见。
“现在去寻?”游夏枝问道。
满天飞舞的桃花轻盈落在寒清的指尖,绯红的云雾下,女子一身脏污,却不见半分狼狈与不堪,相反清澈的眸中闪烁着微弱的光。清清冷冷,却容桃花这等柔弱之物落于指尖……
“等等吧。”她望向远方满天的红霞,懒散地伸了个腰,蜷缩在树下,“睡一觉,不急。”
游夏枝自然地走过去,把斗篷重新给她盖好,后者也顺势枕上她的大腿。
没过多久,均匀的呼吸声轻盈入耳,游夏枝倚着粗糙的树干,微微垂眸,就瞧见一只脏兮兮的“狐狸”枕着自已的腿睡得正想,起伏的身躯有些羸弱,眉眼出露着人皮面具也遮掩不住的岁月与沧桑。
想当年,她墨池清墨将军可谓是风光无限,万民来潮。
那是她十三芳龄,第一次来京城。
正值大军回朝,百姓大都聚在城门。当眼尖的看到一点朱红时,便大叫起来,带动着整个人潮一起汹涌。
当年游夏枝运气不错,在前排看得一清二楚。
将军破损的铁甲反射着正午夺目的阳光,墨发高束成髻,显得干练潇洒。略微有些麦色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似乎在说“我们胜了”。胯下的战马缓慢而小心的迈着四蹄,喜悦却不减半分。
游夏枝不由得愣在原地。与她心中所想的墨家人不同,少女的眼中没有轻蔑与刻薄,狠厉与狡诈,反而清如泉水,亮若星辰,骄傲与热情在眸中任意流淌,似是骄阳入目,皎月坠泉,亮而清冽。凤眸微挑,三分妩媚,七分冷冽。笑时眉眼弯弯,柔情似水;怒时凤眸锐利,冷漠疏离。
少年将军破瓜年华,肆意洒脱桀骜不驯,故是鲜花怒马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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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月明星稀。
游夏枝瞧着远方悬于高峰的明月,薄唇轻抿,许久,才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见卿如故,望卿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