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池面,因水托之;断枝沉底,因水无力;青石溺水,因根生矣。
“冉公子还真是风韵犹存啊!”待人离开,寒清不禁叹道。
冉泠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你真是饿了。”
随后纵身一跃,踩着桃枝,飘然离去。
“你可以吗?”游夏枝可没忘寒清重伤未愈,担忧问道。
寒清微微一笑,转身,凑在她耳边道:“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寒清一跃而起,稳稳地踩着花枝散叶,在一片淡雅的绯红轻云中如闪电般穿梭,隐约可见赤白的衣袂肆意飘荡。
游夏枝无奈浅笑,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两人几乎是同时落地,游夏枝伸手扶住寒清,无奈道:“劲逞强。”
寒清蹙眉,一把拍掉她的手,反过来斥责道:“这手怎么这么不老实。”
游夏枝:“???”
冉泠环顾四周,这是桃林的中心,却寂柳环合,葱葱翠绿,青草的芳香夹杂着湿润的气流扑面而来,甚至还有些稀疏的白莲典雅的清香。
寒清惊愕问:“莲?”
“嗯,种了些许。”冉泠随口答道,然后找准一个地方,拨开繁多的柳枝,钻了进去。
两人跟随,沿途的柳枝着实麻烦,有时还不小心勾住衣角,划破,细长的柳叶打在脸上,实属不易。
寒清心中焦虑,等会儿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冲过去大喊一声吧。哎,造孽啊,为什么寒清你是个这样的,明明生前你不是这样的。
或许是她记错了,亦或许寒清对她仅仅是一生中平凡的过客,掀不起任何波澜,自然也不会被她记得。
片刻后,拨开柳枝,眼前豁然开朗,晴空万里,水波荡漾,偌大的空地中央,不大不小的清湖顶着几朵白莲迎宾。朝远方细看,对岸屋舍俨然,男女衣着,悉如外人。
寒清摇着竹扇,环顾四周,百花齐放,绕着岸边形成一道优美的风景线。樱花,梨花,海棠连成一片,甚至,还有几株百合。
太好了。寒清心里不由得赞叹,偷偷瞄了眼游夏枝发黑的脸色,心猛得抽了一下。
剧痛袭来,加之伤势未愈,她脚步踉跄,眼看着将要摔倒。
完了,这要是摔了,以后真没脸见人了。寒清想,神情颇有点绝望。
她闭上眼,耐心等待那咚的一声。
果然,腰部其实撞上什么柔软的东西,还挺舒服。
不,不对。预料中的痛感并未传来,寒清悄悄睁眸,清澈的凤眸映出眼前之人佳颜,心头一颤。
游夏枝眼中似是无奈,绝美的脸上显出些许还未退去的担忧,唇角轻轻勾起一抹轻挑的笑意。
“夏枝。”寒清神色自若,伸手勾住她的脖颈,折扇掩面,眼中泛着盈盈笑意,似是柔花春水,美不胜收,叹为观止。
游夏枝面色微红,眼神躲闪,不自觉地手上一松。
“!”寒清惊了一瞬,完全忘了手还勾着夏枝的脖颈。径直把人带了下去。
咚!
“嘶!”游夏枝腾出一只手放到后脑在揉了揉,“你没事吧。”
寒清趴在她身上,一阵晕眩后,凤眸中尽是茫然。
游夏枝宠溺一笑,拍拍她的背,有些艰难道:“哎,清儿,快起来……你不会想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吧。”
闻言,寒清噌地坐起身,双腿跪在她的腰身两侧,呆滞地看着前方。
“清……清儿。”游夏枝一手捂着脸,一手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衫。
“啊?”寒清茫然,微微低头。
“你……你往下点,我……我起不来。”游夏枝有些羞涩道。
寒清顿时老脸一红,这才发觉自已竟骑在她的腰上,还……还让她往下点。
她倏地站起,转身离开。
游夏枝:“???”
——
千红浮。
四月春风无限好,正值万紫千红百花齐放。而“千红浮”正由此得来。
寒清活了二十载,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安逸佳景,正如那书里写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这种风光,我还是第一次见。”寒清感慨。
“是啊。”游夏枝也道,语气有着悲伤,“五国纷争,怎会安宁。”
寒清瞧她这副模样,也不禁肃然起敬,不知何时, 清儿对游夏枝总有种类似敬畏之心的感觉?
什么?她堂堂护国大将军,还怕她,不应该啊。清儿内心腹诽,思绪如拦路的柳枝,十分烦人。
不知何时,冉泠忽得停下。内心吐槽的寒清才回过神,倏然抬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宅院,牌匾上三个鎏金大字——“浅念轩”。
“等会去见嫂嫂,还望两位慎重,不然……”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两人连连点头。
哪知刚一进府没多久,呼啸一声,一支箭直冲寒清面门而来。
寒清一惊,正要出手,箭便稳稳地停在眼前。
她斜眼望去,那人在晚霞余晖的包裹下熠熠生辉,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明星。
寒清有一瞬息的恍惚,到底是年轻,还是稍显青涩,哪想她,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老练。
“泠儿,泠儿,有没有人伤到。”三人齐齐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女子,玉簪束发,手上还拿着弓,正一脸惊慌地朝她们奔来。
冉泠只是老老实实行上一礼,唤了声:“嫂嫂。”
游夏枝倒是反应不大,而寒清却吃了一惊。
原以为冉夫人是个名门贵女,温婉儒雅,可没想到,倒是个有趣之人。
冉夫人连忙反应过来,行礼坦然道:“在下孟纪秋,祝卿安好。”
“孟夫人安好。”两人齐声道。
孟纪秋这才微微一笑,她生得端庄,虽不惊艳,仍是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夫人,夫人。”她身边的小丫头急匆匆跑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孟纪秋微微点头,道:“夫君说,两位先去休息,明日才是万春会呢。”
两人应了一声,便跟着婢女去房间了。
——
到了房间,寒清满脸黑线问:“一间房?两人?”
“嗯。”小丫鬟怯怯地应了声,“委屈两位了。”
等人走后,游夏枝有些为难,“清儿,就一间房,怎么办?”
“……”寒清心中一阵鄙夷,也不再多言,大步进屋。
屋内,橙光的余晖透过窗棂撒在地板上,似是苍穹的长恨。简洁的房间装修雅致清新,不算太大,却五脏俱全,应有的一样都不少,不应有的也一点都不留。
寒清绕过屏风来到床前,一眼便瞧见床上崭新的衣物和药膏。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轻声道了句。
“多谢。”
少顷,游夏枝熟悉了下院子的环境。漫天樱花落,谁知为了君飞。她斜倚着樱树,眉宇间透着几分冷冽与不耐,眼眸冷若冰霜,目光如炬,与寒清面前之人截然相反。
此刻,她眉头微蹙,手中紧攥着纸条,思绪混乱,整个人有些恍然和愤慨。
那个人……真的是墨池清吗?
她想着,心一抽一抽地痛。
呵,荒谬!这怎么可能……一定是错了。
屋内的那个人只是清儿,不是墨池清,也不是……
她犹豫了,仅仅两月有余,她就变得如此,毫无章法,混乱不堪。
对啊,他们没有切实的证据,也就是说那仅仅是些污言秽语。与从前一样,是假的……
哎,真的好麻烦。她们心有灵犀,一同心中呢喃道。
咣当!
巨大的响声惊醒梦中人,游夏枝懵了一瞬,快步朝屋内走去。
“清儿,发生什么了?”她边走边问道。
“没……没什么,你且出去。”寒清赶忙说道。
但为时已晚,游夏枝此时正站在白鹿饮水屏风的一面。
隔着屏风,那人婀娜多姿,妙曼无比的身躯映下影子,柔美的轮廓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游夏枝见此情景,急忙捂住双目,道:“清儿,衣服……穿好。”
寒清面露尬色,衣物已褪去大半,身上只留了件半遮半掩的纱衣,后背大片白皙的皮肤裸露,纵横交错的伤痕如一条条沟壑,极为狰狞,刻骨。
“上药,不便穿衣。”六个字简洁明了,十分相符。
“我帮你。”
“不用!”决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怒与羞赧。
“……”游夏枝默不作声,只是背过身,立在屏风,孤独而惆怅。
寒清无言,她仔细思索了刚刚的话语。
难不成,她决绝的语气让游夏枝误以为自已对她十分厌恶,加之之前薛枂谨的事,所以受刺激了?
思索片刻,她越发觉得定是如此,刚想开口试着说着软话,谁料游夏枝不知怎的,忽得转过身来,走到屏风一侧正对着自已。
“!!!”寒清差点失声尖叫。可还未发作,游夏枝便开口忙道:“清……清儿,吾以发带掩目,要是逾矩,便自戳双目……”
寒清定睛一看,果真如此。少女的黛色发带结结实实地缠在眼上,严严实实地掩住炯炯有神的双目,青丝被木簪高高束起,一丝不苟地绾了个漂亮的发髻,倒有几分媚态与……端庄?
寒清怔愣地站在那里,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彻底懵了。
“你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