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三人到了无名山麓,抬首望去,似有山雾缭绕,泛着幽幽青光,百鸟争鸣,万物复苏,一切皆归宁静。
目光下移,半山处,便见绯云混入雾中,交杂出一抹淡红,似是披帛,给宛若青衣姑娘般的山峦披上。
山麓旺盛桃花落,惹得游人终不归。
“冉泠,冉珩呢?”寒清迟疑问。
冉泠未答话,只是忽得停下,沉默不语。
寒清还想再问,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挣扎着,忽然温柔的声音自耳边炸响。
“别动,”游夏枝神情凝重,语调低沉,“有渡桥。”
言罢,周围霎时间尘土飞扬,阵阵猛烈的风,卷起一把把花瓣,似是漫天飞雪,永不停歇。
冉泠叹息,摘下脖颈上的一对金铃,摇了三下。
三声清音,随风而去,传遍整片桃林。周围仿若静止,花瓣飘落,烈风消散,似是安抚了桃花仙灵,也静的人心。
寒清环顾四周,空荡荡的,除了漫天花雨别无其他,若要是有人在此,只怕早已迷失在这世外桃源了。
叮叮叮!
又是三声,冉泠轻阖双目,任由微风调皮地拉扯额前碎发,任由落红藏于青丝之间,衣褶之中。
此情此景,寒清心知肚明。又在作法,怎么跟楚千烟一样,神神叨叨的,若不是知晓楚苏树那老家伙一往情深,我都要怀疑冉泠是她私生女了。
腹诽间,冉泠倏地睁眸,她蓦地转身,死死地盯着寒清,一眨不眨的,看上去有些惊悚。
然而寒清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副疑惑不已的模样,看了回去。
片刻后,冉泠收回视线,冷笑一声,便在一棵桃树下席地而坐。
游夏枝疑惑地看了一眼清儿,见她神色如常,也不再询问。
这样站着也不知何时可以等到,于是乎寒清索性找了棵树坐下,背靠树微微阖眸,神色也不似平时里那般紧绷着,彻底松懈下来。
然而,游夏枝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片刻不离,此时见她这副慵懒的模样,不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正准备随便找棵树坐下小憩,只听寒清道:“且慢。”
游夏枝茫然一瞬,便又闻“离近点,坐我旁边。”
一时不知是欣喜还是惊异,游夏枝只觉得内心豁然开朗,如初冬复苏的幼芽从细雪的缝隙中捕捉到的缕缕微光,甚是温和。
见她许久不动身,寒清又催促道:“快点,坐我旁边。”
“好。”轻快的语调似是春风里花瓣的舞步,生机勃勃。
她大步上前,在寒清旁盘膝而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寒清,似是在欣赏一份终于求而得之的春景。
寒清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有些迷糊地看了眼游夏枝,竟直接身子一歪,枕着她的大腿躺了下来。
游夏枝颤了一下,还未有所反应,均匀的呼吸声便传入耳畔,她垂眸,女子恬静的睡颜勾人心魄,粉嫩的花瓣飘落在轻柔发丝上,好似一卷绝美的书画,令人沉醉,为她着迷。
她轻巧的摘下发丝上的花瓣,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细细观察。心里幼稚地想为什么这片花瓣如此与众不同。
说来也怪,游夏枝这人平生最是痛恨官府朝廷一流,每每见他们惺惺作态的模样,便觉得恶心至极,但对寒清却不同,她不仅没有生出那种嫌恶,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不,不可能。她否定了。无论清儿是何人,都无法改变她是寒府千金的身份,更何况寒奕还是墨氏走狗,无论如何,这一点都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她不禁懊恼,惭愧与不堪如潮水般漫过头顶。灭族之仇,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呢?更何况,如今灭族之敌一副蒸蒸日上之景,而游氏一族却早已被遗忘的一干二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官清廉的游氏一族死于非命,而狡诈可耻的墨氏一族却声誉卓著!她不懂,也不想承认,更不想像如今这样,与墨氏寒氏之属纠缠不清!
可……仔细想来。或许是上天垂怜,送清儿来到她身边,给她了个机会,一个自已曾经求之不得的机会。
如今,她背靠粗糙树皮,头顶满枝桃花,似是时间回溯,往事轮回,如梦似幻。
哎,累了,不想了。
与其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如去珍惜此刻。
正如阿娘所言。与其徒增烦恼,不如顺其自然。珍惜眼前人,望路一明金。这就够了……
“夏枝……”轻声呼唤似惊雷乍现,震碎了眼前模糊的轻纱,破开周边的黑暗与凄寒。
游夏枝的目光移向寒清面带微笑的脸,有些疑惑。
“怎么了?”轻柔的声音问道。
寒清笑意更深三分,她伸出玉手,挑起美人的下巴,毫不吝啬道:“没什么,就想唤你。”
游夏枝轻颤一下,别过脸去,伸手握住她的手,缓缓放下。
“油嘴滑舌。”她轻声吐槽道。
寒清嫣然一笑,蓦地伸出手,钳住游夏枝纤细的双腕,坐起来直起身,将人死死地摁在树干上。
树轻轻发颤,抖下许多粉嫩的花瓣。
游夏枝有些懵,刚要张口说话,只见那人已俯身,用温热的触感堵住了她的话语。
寒清也不知怎的,突然间力气大到惊人。她轻巧地撬开牙关,同她唇齿交缠,耳鬓厮磨,丝毫不介意旁边有个冉泠。
神识渐渐沉沦,瞳仁涣散迷离,后背蹭着粗糙的树干,有些硌得慌。她知道寒清只是在冉泠面前演一下,而不是心甘情愿同她一般迷失沉沦。
瞧这个狠心之人,一次次用她的清白去换取更大的利益。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游夏枝心里木得生起一团无名怒火。她眼神逐渐聚焦,清眸深处不见其物,更不知她想些什么。
而此时的寒清正打着自已的小算盘,思索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不过,她马上就能知晓了。
须臾,两人终于分开,神识也清明些许,正当她以为冉珩接下来会出现时,一阵天旋地转,后脑重重磕到树干,嗡嗡作响。
她有些懵,而当温热微润的唇再次交缠,她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唔……”她奋力挣扎,用尽力气去推她,却仍是毫无用处,反倒让她找到机会,扣住她的后脑深吻下去。
一旁的冉泠只是轻阖双目,满脸倦容的倚靠着桃树,静静地等着那人的到来。
片刻后,两人终于分开,寒清瘫软在她怀中,头搁在游夏枝肩上,眼神迷离恍惚。
游夏枝轻拍她的后背,欲言又止,动作也有些僵硬。
寒清似是心有灵犀,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感受着,如同一个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