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饭店今日张灯结彩,金碧辉煌。大堂内觥筹交错,却暗藏几分诡异。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不少食客眉头紧锁,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都在计较那份"喜钱"。肖剑锋暗自冷笑,就算最低档的二两银子,在外头也够办一桌像样的席面了,更何况这二两银子还只能挤在二十人的大桌上。
他掏出那张来之不易的"天字号请柬",饭店的小厮立刻判若两人。方才还趾高气扬的模样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谄媚的笑容,弯腰哈背地引路:"您老这边请。"肖剑锋看着小厮前倾的背影,暗自腹诽:我还没到被称作"老"的年纪吧?
天字五号房内已坐了七八个人,个个耷拉着脑袋,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各色干果,看样子贵客还未到场。肖剑锋随意抓了把开心果,转头搭讪邻座:"今儿个天字一号房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这一问不要紧,邻座那位白净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人面相本是清秀正派,眼神也颇为清澈,此刻却带着几分不耐烦:"就这么个破地方,县城里有头有脸的谁会来?想攀高枝你可来错地方了。要攀得高,该去城里的王中王饭店,那儿有日本大小司令,还有县长、团长。这儿最大的,怕是也就负责治安的那个连长了。"
见演砸了,肖剑锋忙收起那副趋炎附势的嘴脸,殷勤地给中年人倒茶:"老哥误会了,我就是花了一百两银子,随便打听打听。"说着又转了话锋,"我瞧着这些士兵,不都是王家的家丁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正经军队了?"
中年人斜眼看他,态度缓和了些:"你还不知道呢?前阵子王家老二回来,也不知跟王员外说了什么,那老头子一下子就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抠门得很,现在给日本人送礼可大方了。送粮食那天,大车排了老远,谁知道他平日里把那么多粮食藏在哪儿!"说这话时,中年人咬牙切齿。
"您说的可是在南京汪先生身边的王寇祖?"肖剑锋接话,"他不是早年在日本留学时就追随孙先生吗?"
中年人嗤笑一声:"那都是假的!那张照片还是我邻居老黄帮他弄的,咱博山本地人都知道。"
"那天字一号房,就一个连长独占?"
"那哪成?连长要是敢让包房空着,明儿个就得卷铺盖。"中年人压低声音,"他们都有任务的,每天得收够规定数目的过路费。今天这喜宴,下面大厅空着不要紧,上面包房要是空了,连长得自掏腰包。里头现在估计都是他的狐朋狗友,帮着凑数完成任务呢。"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粗鲁的呵斥声:"让开!让开!",随即是一群人匆匆走过的脚步声,气势汹汹。
不多时,菜品陆续上桌。山珍海味,荤素俱全。肖剑锋一改方才的斯文模样,大快朵颐起来,看得同桌食客目瞪口呆。"诸位别客气,吃啊!一百两银子呢!"这句话仿佛有魔力,激起了众人的食欲。很快,这桌就成了全场最快"光盘"的席面,连端菜的小厮都忍不住低声议论。
酒足饭饱之际,肖剑锋"不小心"打落了筷子。他起身去后面的柜子找备用筷子,顺手将一把筷子藏入袖中,又端起酒杯,若无其事地踱步出门。
"天字一号房"门前站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想必是里面贵客的随从。正当肖剑锋慢悠悠走近时,房门突然打开,一群醉醺醺的人歪歪扭扭地走出来。他快速数了数,七个人。门口的两个随从赶忙上前搀扶一个醉得厉害的公子哥。那公子回头醉语道:"张连长,那事儿你放心。对了,今儿个给弟弟准备几个妞啊?"屋内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十个!个个水灵着呢!"说罢,醉汉们摇摇晃晃地离去。
趁着闪避的空档,肖剑锋悄然移到一个隐蔽处。余光瞥见房内还剩三人,都着军装,从旁人的谄媚态度看,中间那个满脸横肉的应该就是驻军张连长。
等人群散尽,房门关闭,肖剑锋正准备行动,一个端着水果的小厮恰好经过。时机正好,他闪电般靠近,一手接住果盘,另一手迅速扭断了小厮的脖子,动作干净利落地放下尸体。
来到天字一号房,他轻叩房门,推门而入。果盘还未端平,四支筷子已如暗器般飞出。两支精准地刺入两名随从的咽喉,他们只来得及发出几声微弱的"咕咕"声。另外两支钉住了张连长的双手,将他牢牢固定在座位上。
"老实点,别出声。"肖剑锋压低帽檐,声音阴冷得令人不寒而栗。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他快速搜身,从三人身上搜出四支德国毛瑟手枪和八个备用弹匣。看到这豪华的军火配置,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帮人到底搞到了多少军火?
处理好张连长手上的伤,将他捆得结实,肖剑锋将两支枪和四个弹匣包好。透过窗户看到下方的穆粮丰,他打了个眼色,将包裹稳稳地抛下。扶着被打晕的张连长出门时并不显眼,毕竟今天醉鬼太多,搀扶醉汉早成了饭店里的常见景象。
来到马车旁,肖剑锋简要说明计划:他和张连长同乘一车,接近检查站时叫醒张连长,逼他下令放下武器投降。穆粮丰和小江则保持距离跟随,随时准备应对意外。
深秋的午后,阳光慵懒地洒在检查站上。已近两点,站岗的士兵们又累又饿,精神明显不济。这个大喜的日子,上司给了他们两个选择:要么按时吃普通伙食,要么等饭店闲下来,享用剩余食材做的席面。结果就是,到现在还饿着肚子。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慢悠悠地驶来。肖剑锋搀扶着张连长下车,一手握着驳壳枪,一手攥着那根带血的筷子。在双重威胁下,张连长颤巍巍地喊道:"都、都放下枪!"
令人意外的是,那群饥肠辘辘的士兵们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们麻利地把枪往架子上一搁,撒开腿就朝饭店狂奔,生怕去晚了连剩菜都没得吃。
躲在后面的穆粮丰和江小白差点扣动扳机,看到这滑稽的一幕,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们迅速冲上前,把重机枪搬到马车上对着饭店,虽说是虚张声势——要真开枪,这马非得把车子掀翻不可。
山坡后的洼地里,小王带来的一百多名群众屏息以待。一个民兵队长举着已经掉了漆的旧望远镜,看清状况后,立即挥手示意。顿时,大大小小的板车、马车从四面八方涌出,朝检查站疾驰而来,车轮卷起的尘土在夕阳下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