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永远铭记的是早已失去的。
江限是多想永远停留在那一刻,那个有着全世界的时刻。
人群终散,言语已尽。
但唯一不变的是那槐乡小巷依旧流传的小曲儿:
槐乡的孩子啊,切莫忘回家,靠在妈妈的膝下,听她讲个故事吧……
*
江限眼圈有些泛红,只是背着光,张泽安有些不确定。
他知道江限这时不是很开心,于是将槐花塞了两朵在他嘴里,安慰道:
“以前听长辈说,吃了槐花,什么伤心事儿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江限眼神有些呆滞,恍惚间,光阴错乱,在他面前的还是那个嘴上骂的狠,但心里却依旧心软的江悦。
江限扯着嘴角笑而不语,眼里含满了泪光。
张泽安见他的神情,于是换了话说:
“我小时候就在槐乡生活,但是后来六岁的时候运气不好,碰到了一场车祸,就在眼前,很近很近。
我当时吓怕了,不敢一个人出去,走在那条出了车祸的街道。那几个星期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被梦惊醒都是满头汗水。
后来我爸妈带着我搬去了淮南,就再没来过。
唉,挺遗憾的。槐乡很好,只是一直在我的回忆里。”
江限一听,瞳孔肉眼可见的震惊。
张泽安六岁那年,正是江悦的那场车祸。她也是死在了江限的六岁那年。
这一切都终归于江限,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本来要去的古镇也因为修缮没去成,减少了行程,就只能在古镇外瞎晃悠。
直到游玩了一圈,江限再也没开口说任何话,他比哪个时候都更寡言少语。
*
江限不再叫哥哥,一次月考的换座位也离张泽安远远的。
有一次,张泽安和苏向恒正打完球上楼,曾南抱着球走在后面,江限正好下楼上厕所。
苏向恒其实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了,就问着:
“江哥,叫你打球怎么不去?”
“哦,有事儿。”
张泽安突然拦住他,问道:
“为什么换位置了?”
“怕影响到你,你不是说我每次考试的时候手脚乱动吗。”
张泽安还是用手抵在墙上拦着:
“说实话。”
实话?实话就是,我每次想到那场车祸害怕会再次伤害你。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江限就没了声音。
“总要让我知道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就离得远远的吧?”
江限还是没有吭声,张泽安顿时放下手 ,默默走上了楼梯。
头一次,张泽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好像江限在张泽安的世界暗暗登场,又默默离开,没有波涛汹涌,只是万籁俱寂。
这天,苏向恒聊着天,把大伙都逗笑了,林栖趴在许然星肩头捧腹大笑,张泽安也微微上扬了嘴角,下意识看向后座。
但后桌早已换了人,那个熟悉身影却不见了。
苏向恒察觉到张泽安的表情变化,说:
“也不知道江哥怎么了,好久都没和我们一起玩了,就连张哥不怎么爱搭理。”
许然星也遗憾道:
“以前,他总是对着张泽安笑的,还喊他哥哥。我开始还以为江限装腔作势,但是相处久了以后……”
相处久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江限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张泽安。
苏向恒问道:“张哥,你和他最熟你知道他到底咋了吗?”
张泽安摇着头,看向窗外,说道:
“不知道,我好像和他不是很熟……”
没有哪年的冬天比今年的冷,没有了人为他撑伞,只有寒冷刺骨的雪落满了肩头。
张泽安多少次跟在他的身后,江限却从没有回头。
这天刚放寒假,江限收拾好了寝室里的行李,把行李箱抬到了楼下。
又是一场寂静的初雪。
江限抬头望了望下的雪,不是很大,于是将围巾往上提了提,缩了缩脖子,准备淋着回去。
刚走出校门口,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伞,很熟悉,也很怀念。
背后的人说:
“江限,我们该谈谈了吧。”
江限刚准备抬脚走,张泽安就忙道:
“你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连句解释都没有。”
江限叹了口气,低下头,有些沙哑道:
“如果我说,你小时候经历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你会恨我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
张泽安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将他抱在怀里。伞遮住了雪花,给他们留出了一小块空间。
张泽安的头放在江限的肩上,然后轻声说道:
“你不该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就把我推在一边的,我们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
虽然这句话张泽安觉得有些肉麻,但他还是想要将心声说出来。
江限此时,冷透了的心好像在此刻化开。他伸手抱着张泽安,心里似乎有了一些慰籍:
“不会了。”
他们在初雪里拥抱,像是宣告着某种誓言。
走在学校外的银杏夹道上,张泽安问道:
“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但是你总不能让这事一直困着你吧。”
江限看着沿路落下的雪花,踩在脚下,印出鞋印,抬头看了看空中飘零的雪花:
“哥哥想听,我当然可以说,不过故事很长,你得慢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