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天旋地转后，他睁开眼，阚清晏关切的看着他。
他晕乎乎的坐到一边，阚清晏没坐，站在几步远的地方。
人声沸腾，就像烧滚了的水。
“他娘的，太精彩了！”
诸如此类的话很多，他们全都用火热的眼神看着阚清晏，许多人伸出手谄媚地笑着，想要拉拢这个强大的武者，只不过阚清晏委婉拒绝了而已。
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曲红阑从人群中穿过，笑容娇媚动人：“晏美人可真厉害。”
“可惜我只会用蛊，不然真想和你比一场。”
令玉青涩的脸上扬起青春自信的笑容，“等我明天比完，你方便吗？额，就是想问你能不能和我私下打一场？”
阚清晏对上他那双大狗狗一样的眼神，最终说了一句行。
一时阚清晏身边围满了人，宛如众星捧月。林深看她身边这么多人，明明踏出去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心跳加速，犹豫着不敢过去，甚至没有跟她说句话的勇气。
韩蓓见林深呼吸变粗心绪不宁的样子，关心的问道：“深哥，你不舒服吗？”
“没事。”林深摇头道。
此时周围人身上都镀上了红光，天中圆月整个变成了红色。红月出，必有乱象。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更强烈了，阚清晏却不觉得不适，体内的灵力反而在膨胀滋长，不止她，所有人都升起一种被灵气包围的感觉，赵空青的瓶颈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那是月神的恩典，祂赐给人类一场灵力复苏，让古老的武者血脉再次苏醒。
忽然，以阚清晏为中心，一股巨大的灵力发散开，幽深的蓝色光芒萦绕在阚清晏周身，竟隐隐盖过了红月的光芒，经久不散。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上了一个层次！
令玉暗自捶胸顿足，苍天不公啊，人家就是在那儿站着就晋升了，自已求爷爷告奶奶老天爷都没眷顾他。
诶？好像不太对啊，自已明明一直是暗劲境界，现在好像要突破了？
阚清晏没有在意周围人对她投来的目光，一直望着天空，红月在她看来一点也不诡异，反倒很悲伤，就好像月亮上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杀戮。
人群中传来一道道惊呼，他们惊喜的发现，红月普照下他们反倒内力大涨，有长期处在暗劲的人都突破了化劲，成为一个真正的武者。
另一道偷窥似的目光在暗中盯着阚清晏，阚清晏扫视了一周，没发现可疑人员，但那道目光一直存在，没有恶意，却让她觉得事情开始不受控制了，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同时又很熟悉。
“轰——”
闷雷乍响，一道白色闪电奔涌天际，大朵大朵的乌云遮盖了天空，渐渐向那轮红月聚拢，却在红月周围止步不前，就像是红月旁有屏障阻止了它们的前进。
土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开始是稀疏大颗的落，越落越大。
随着李杰明宣布比赛暂停，等候通知，大家飞也似的跑出了灵调局。
一场倾盆大雨落下，水珠砸向地面溅起水花，众人护着头离开比武台，有的径直回了住处，有的约在周边咖啡馆吃下午茶。
这是一间暖色调的咖啡馆。
进去刚好还有一张两人座空位置，赵空青跟着阚清晏坐下，赵空青也不主动找她说话，阚清晏挺喜欢这种没话说就闭嘴的性子，跟和其他人相处显得闲适许多。
因为天色过暗，店里的灯都开了，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这场乱象。
服务员过来点单，阚清晏随手点了几样，大手一挥，很是慷慨的说：“随便点，我请你。”
赵空青也没客气，点了一杯咖啡和两份甜品。
“你感觉怎么样？”阚清晏自然察觉到他内力的波动。
“应该就快晋升了。”
阚清晏笑得真心了几分，“那就好。”
赵空青指着外面黑红的天，直接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他真切的看见阚清晏看天时的担忧。
“嗯，我知道，”她对上赵空青殷切的目光，摇摇头，“但是还不能告诉你，等你能够独自应对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现在告诉你，心里反而一直悬着。”
听后，赵空青喝了一口微苦的咖啡，叹了口气。
“怎么还叹上气了？”
“或许是因为无力感吧，明知道风雨欲来，可我却没有阻止的能力，比起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不等阚清晏劝慰，他又接着说道：“其实，还有一种人更累，他们知道一切，有最强大的力量，面对即将来临的灾难，他们只能把事情憋在心里，独自面对。”
“比如……你。”
“每次你笑的时候，眼底都是麻木，甚至是痛苦，我想象不出，一个人要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你从不和任何人多说一句，和所有人都保持点头之交的距离，一个人憋在心里，很累吧。”
阚清晏从没好好了解过她这个徒弟，说是徒弟，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更像是朋友，一直是平等对话，而她一直奉行放养，很少和他这样坐下来聊天。
眸子泛起涟漪，她向前微倾身体，认真的说：“在我教过的所有学生里，你是最独特，也是最有天赋的一个，也是最像朋友的存在。”
以前的那些学生和她年龄相仿，因为她的才华而崇拜她依靠她，因为她的随和而亲近她，可从来没人觉得她会累。
心里的荒芜之地升上一股暖意，她感受着心脏的跳动，那里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多久没有这样受到关心了？她忘了，总之很久，也许是很多万年前。
赵空青见她久久不说话，心里忐忑的摩莎包裹得看不出形状的刀，想着是不是该换个话题。
正当他要转移话题的时候，阚清晏悠悠的开口了。
“还行，其实没那么差，”阚清晏淡淡地说，“就是想死。”
赵空青抬眼看她，这还不叫差？
阚清晏看出了他的想法，反问道：“死难道是一件坏事吗？”
“难道还是一件好事吗？”
赵空青沉默了，一个心如槁木的人，她的心干涸得太久了，给她再多的补偿也于事无补。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终结，就听耳边传来声音，很低沉，闷闷的。
“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母亲在我十二岁改嫁，没过几年，外祖母也去了。”
“后来我爱上一个人，”她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富有神采，很快转为灰暗，“他也死了。”
“我最好的朋友一个个全都死在我面前。我的丈夫……也死了。”
“都死了。只剩下我……”她喃喃低语。
她的瞳孔仍是沉寂，语气也很平缓，只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可赵空青知道，终极的痛苦是无声的，她能平淡的说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阚清晏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没有细节，就这样半真半假的，把自已藏了这么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不敢跟任何人交往过深，因为她不会死也不会老，她怕未来的某一天再次经历所在乎的人死在自已面前的场景。
事实证明，倾诉还是有用的，把话说了，千斤重的心头松快了些许。
依她的性格，本不会吐露半分，今天却和赵空青说了这许多。
或许，她也感到孤独吧。
窗外，雨仍下着，没有变小的趋势。
赵空青不再说话，就坐在离阚清晏不到一米的对面，默默的安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