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怼得合情合理,偏偏宋星河还是笑眯眯地说的。
他又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那吴家婶子更是不好与他撒泼。
宋星河哪里不知这些妇人都是长舌妇,但让她来群战长舌,她只怕自已也没那个本事。
就找了其中上蹿下跳最厉害的那个来单挑……
挑得吴家婶子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左右都不是。
明明是大伙儿一起在蛐蛐的,偏偏此时其他妇人立马反水了,反而劝她别乱说话。
吴家婶子气得手指都哆嗦了:“好好好,方才你们不也左一句右一句在挑事儿吗?怎么,如今都算到我一个人头上?”
“话不能这样说。方才不是没见星河说清楚吗?这下事儿都清楚了……话说回来,他家有无银子,倒也是与咱们无甚关系。”
吴家婶子见着这一向与自已不和的马家媳妇,倒是当起好人来了,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马媳妇心里痛快得很,拌口角嘛,就是要赢。
宋飞雪朗声道:“买了地之后,我们自家人便好好过日子,清苦些不要紧,最要紧是我一家子都在一起。”
众人见那被退了亲的宋飞雪,脸上无一丝郁气,反而精气神十足,不由刮目相看。
这女娃也是个大气的。
一般姑娘家要是遭遇了这样的事儿,连门都不愿出。
不过众妇人也并未说着要给她保媒。
到底是退过亲的,哪里那么好说媒?
在众人闲话时,地已经丈量好了,分出明显的界线。
六两银子,买下了一亩地。
苗氏心里熨帖得很。
这比起当初她拿着十二两银子回到宋家老宅时,更觉可靠得多。
那时她一心想着要靠公婆庇护,帮着她将女儿们养大……
此时她却觉得,短短时日内,自已家竟然有了房子和地!这都是实打实属于自已一家的。
她看向清瘦如竹的幺儿,她倒是一派闲适,与里正聊得正欢。
苗氏又看向其他人,如幺儿这般大的小子,在这田地间也有几个。
不说个个都像泥猴一般,但那眼里透出来的顽皮,都与自家幺儿不一样。
她不禁抿着嘴浅笑起来,自已和宋三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让星河当儿子,并送她去读了书……
丈量好后,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跟着去了里正家里签契书。
“今日时辰尚早,你这房契地契,我都要拿去县衙备案。”
“有劳里正爷爷了。”
若是不急的话,这备案的事儿,里正也不会这样赶着去。
但他心知苗氏和宋家这小子心急得很,便愿意这样赶着去一趟。
宋星河见旁人散去后,悄声道:“里正爷爷,我娘要立个女户。此次也把事儿一并办齐了吧?”
说着,她便递过去一块碎银子,约摸有个一钱银。
里正娘子远远瞧着,倒是未说话,吩咐女儿又上了茶来。
里正却虎起了脸:“你这小子,在我这老头儿面前来这套呢?油滑得很。”
宋星河直喊冤枉:“里正爷爷,你想到哪儿去了?小子岂是那油滑之人?我这不是什么感谢费,而是出点车马费。你坐牛车驴车也要钱呢。”
到县城去,得先坐牛车到镇上,花上一文。
再坐驴车到县里,得花上四文。
来回得十文钱……
因此村人托里正办事,总也要给点东西的。
总不能让里正贴了钱去办事。
里正沉吟了一下:“说是车马费,倒也使得,但也不要这么多。星河啊,你是个读书人,又是你家的顶梁柱,你娘你姐姐都要靠你撑着呢。”
“小子还要多谢里正爷爷记挂。那日我们在老宅被赶出来,也是里正爷爷帮我们撑腰。只是我此时势单力薄,无法表达感谢……”
宋星河说着,满脸都是感动。
杨里正便叹了口气:“说起来断亲这样的事儿,这么多年,在咱们村里还是头一遭。我既然帮你出了头,你也要自已争气才是。免得旁人说起时,连我也要吃挂落。”
“我一定会争气的,不会让旁人说闲话时,还捎带上里正爷爷。”
宋星河拍了拍单薄的胸口,语气倒是毋庸置疑,惹得里正发笑。
最终里正也未收她那“车马费”,更是让宋星河默默感叹。
世上还是好人多……
她又盘算着,哪怕他不收自已铜钱,最起码到时要送点东西的。
苗氏与宋飞雪等人,自然也朝着里正一顿感谢,倒是让里正烦不胜烦:“得了得了,忙你们的去吧,我也要出门了。”
娘几个欢天喜地,走起路来,步子都轻盈了许多。
哪知才走到院门口,却见一伙人冲了进来,差点撞个正着。
宋星河定睛一看,好嘛,又是宋家老宅的人。
王老婆子一顿嚎叫:“苗氏,你这个贱蹄子,将我宋家的银钱都偷了出来,如今又买房子又买地的?可怜我家老三才过世多久,哪里知道他违逆父母也要娶的妇人,竟然是这样狠毒?”
她边嚎叫,还边要冲上来打苗氏。
苗氏吓得想躲,但又怕自已躲了,女儿们替她挨了打,便只能生扛着,挨了好几下。
王老婆子便有些得意起来,断亲了又如何,不照样要挨她的打?
她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张氏吴氏自不必多说。
这回宋松之宋柏之那两个读书人没有过来,相反,来的是各家一个闺女,宋月儿与宋草儿。
她们自然也是听到了苗氏买房子买地的消息,火急火燎地赶来,想拦住这事儿,将银子抢回去。
宋飞雪姐妹看到亲娘挨了打,她们连忙冲上前,想护住苗氏。
王老婆子双手胡乱打着,可不管打到的是谁。
她正打得起劲,却听到自已身后一阵阵的叫声,扭头一看,几乎气得发狂。
宋星河那小子竟然随手拿起院子里的一个木耙,胡乱打着她身后儿媳与孙女。
张氏吴氏她们哪里想得到,这小子竟然不按套路出牌,连声招呼也不打,直接就用起了武器。
一旦失了先机,便只有挨打的份。
宋星河手里有木耙,舞得虎虎生威,精准狠地重重敲在她们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