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
窗棂前的月季花微微摇曳,沐浴在皎洁的银辉之下。
叶慕澄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却是抱着被褥辗转反侧。
就这么翻身了好几个来回,她长呼出一口气,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来。
回忆起萧墨染方才那突如其来的告白,叶慕澄就格外茫然及无奈。
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跟她表明心意了,她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整了这么一出。
而且,该说不说,这魔尊大人的心思果然是难以揣测,就连告白都这般让人猝不及防。
即便叶慕澄如今已经回到了北冥,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
他们两人之间的这层纸窗户就这么轻易被他捅破了?
既然如此,还未确定好自已心意的她,以后该如何面对萧墨染?
叶慕澄绞尽脑汁也未想出来个所以然,低叹一声后又重新躺回床榻上。
不管了,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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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
离渊听完自家尊上这让人措手不及的告白,只觉得复杂至极。
他无奈失笑道:“尊上,你表明心意连一点酝酿都没有啊,就这么直接跟她说了。”
萧墨染撑着下巴瞥他一眼,自我感觉良好地说:“本尊左思右想后,感觉还是直言相告比较好些,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再加上他先前又过于急切地想要捅破这层纸窗户,所以那时想说就说了。
而且人家小姑娘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思,他自然就不想再拖拖拉拉的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叶慕澄一听到他的告白就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她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莫不是不喜欢他所以直接跑了?
萧墨染皱了皱眉,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是她真对自已没半分男女之情的话,那应该在她知晓他心意的时候就跑了,哪还会再次与他一起去浮欢楼一探究竟。
所以,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这么想着,萧墨染又很快舒展了眉头,微微勾起唇角。
离渊见往日令人谈之色变的魔尊此刻一会皱眉一会微笑,只觉得格外瘆得慌。
他在心里默默为这两人叹了一口气,旋即又纠结起来。
他要不要擅自做主在暗中推波助澜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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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淅沥,交织成片片银色的水帘幕。
一夜未眠的叶慕澄掀开被褥翻身下床,梳洗一番后径直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叶司珩恰好从地牢出来,与叶慕澄打了个照面。
叶司珩率先开口询问:“阿姐,你这是要去地牢吗?”
叶慕澄点点头,看向他来时的方向,略微疑惑:“你去地牢是做什么?”
“自然是听说阿姐找到了有关那人的重要人证,所以我来替阿姐审问一番了。”
叶司珩笑眯眯地拉着叶慕澄往另一边走:“阿姐想知道的我都审完了,一会用膳的时候讲给阿姐听。”
餐桌前,叶司珩夹了一筷子菜塞到叶慕澄碗里,将知道的事娓娓道来。
“那人的来历我查过了,他原本只是个云澜国的普通小官,可前几年似乎是得了哪位皇室成员的点拨,而后一路晋升为朝廷重臣。”
“而在那之后,他每月二十的子时便会到浮欢楼与暗桩交易,我猜测,他是受了背后那位皇族的命令行事,而那人,也许就是我们追查已久的仇人。”
说到这,叶司珩皱起眉头顿了顿,似是有些疑惑:
“只是那人想来实力也不一般,为何偏偏会藏匿在那片皇城之中,伪装成一介凡人。”
叶慕澄闻言不由得想起先前从楚暮川那得来的消息,想了想猜测道:
“也许那人的真实身份并不适合待在仙魔之中,我先前从别处打探到他可以操纵邪物,这本身就很怪异,很可能他正与邪物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若真是如此,那他想必是觉得凡人察觉不出他的身份,所以才选择这样一处藏身之地。”
叶司珩琢磨道:“可非仙非魔又非凡人,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不成真是从暗夜杀境逃出来的邪物?”
叶慕澄喝了一口白粥,正色道:“不是没有可能,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那人绝对和暗夜杀境脱不了干系。”
“并且,那些邪物与我们流吟族也有着不小的渊源。”
叶司珩托着下巴,难免感到棘手。
如今他与阿姐虽然已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承担起守护流吟族的重任,但他们终究还是年纪轻轻、阅历尚浅的少年人。
面对未知的血海深仇,又怎能不感到几分慌乱?
回想起方才的审问,叶司珩在心里默默叹息一番,转而凝重道:
“阿姐,你昨日带回来的人被施了特殊的禁言术,只要是涉及那人的消息,一概无法说出口。”
“不过你别太担心,我已经派人继续去皇城打听消息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出些有用的线索。”
对于这点,叶慕澄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起先被反噬的时候,她就猜到这人绝对留了后手,否则也不可能让他们这般轻易地就找出他的下落。
不过百年之久她都等了,如今再等上一段时日又有何妨?
“没事,你不用过于急切,”叶慕澄安抚道,“我们迟早会将那人揪出来。”
“至于地牢里的那人,先派人看好了,切莫让他死了,以后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解除这禁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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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叶慕澄就因着萧墨染的告白去清泠宫找了林舒晚。
她清楚,有些事情,旁人会看得比本人还要明白。
湖中小亭内,三月末的微风带上些许暖意,吹得人舒适而放松。
林舒晚挽起衣袖,姿态端庄地为叶慕澄沏了杯香浓的茶水,听见后者的来意,她唇边笑意温和。
“你此番前来找我,便是为了问我对你与那位公子的看法?为何会突然想问这个?”
叶慕澄撑着脑袋,随意捻起一块酥脆的桃花酥放入口中,含糊不清道:
“还不是那家伙二话不说就向我表明心意了,搞得我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林舒晚微微一愣,似是有些出乎意料,随即唇边的笑意更甚。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就按照自已的心意与他正常相处就行了。”
“关键是我也不知道自已对他是何种心意,”叶慕澄想到这个就头疼,“所以我才来问问你的看法。”
林舒晚不禁回忆起上元节那天的情景。
当时她亲眼目睹了叶慕澄和萧墨染之间亲昵无比、有说有笑的样子,宛如一对天生绝配的佳人。
他们一起漫步街头巷尾,共同欣赏着璀璨夺目的万家灯火,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林舒晚弯起眉眼,温声道:“对昭雪而言,那位公子想必是一位十分特殊的存在吧。”
“毕竟你的性情我也了解一二,若是换作旁人的话,你真的会因他欢喜,因他苦恼吗?”
“而且在我看来,你并非是完全不知晓自已的心意,而是你与那位公子之前的关系维持了太久了,久到如今的你还未能准备好去适应这段即将要转变的关系。”
听到林舒晚的一顿分析,叶慕澄总感觉自已好似茅塞顿开。
她说的确实头头是道,样样精准。
若是换作其他人表明心意,叶慕澄想必压根不会放在心上,还可能只是不屑一顾罢了。
至于她与萧墨染的那纸契约关系,仔细算算是维持了将近百年,确实也够久的了。
当年他将穷途末路的她救下后,两人之间就好似被一根无形的命运之线缠绕在了一起。
自此之后,他授她法术,教她谋算,告诉她如何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间生存下去。
这才将原本不谙世事的少女培养成足以独当一面的流吟之主。
就连叶慕澄如今张狂嚣张的性子,也是当初在萧墨染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形成的。
可以说,若是没有萧墨染,就没有现在的叶慕澄。
所以,即使这份感情再怎么模糊不清,这段关系再怎么转变,她都注定无法割舍。
或许这就是喜欢吧,让人盲目却执着。
叶慕澄心中了然,猛地站起身来:“谢谢舒晚,等我事成之后再回来找你一聚。”
林舒晚知晓她要去做什么,转而朝她挥了挥手,微微一笑:“那我就在这等着你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