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弥漫,清冷的九华殿内,琉璃灯火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芒。
萧墨染单手撑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把玩着的狮子木雕。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候在身侧的离渊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尊上,您这都在把玩了快半个时辰了,这狮子木雕究竟有什么稀奇的?”
萧墨染闻言停下动作,斜睨了离渊一眼,似是有些不屑:“你懂什么?”
离渊语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颇为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而换了个话题:“尊上,又到了您该服药的时候了。”
说罢,离渊掏出一瓶瓷白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血红色的丹药递到魔尊面前。
萧墨染盯着那颗丹药半晌,似是在沉思,随即接过来放入口中。
浓重苦涩的药味在味蕾蔓延开来,令人作呕,可他却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即便服下也依旧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药浴也已经命人备好了,”离渊适时提醒道,“尊上可以前往了。”
“知道了。”
萧墨染站起身,朝水汽氤氲的浴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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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
距离上元节过去没几日,叶慕澄便从暗卫那得来情报,说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至于被人安插在流吟族内的暗桩及叛徒,也统统已经被押送到了地牢内。
地牢内潮湿阴冷,弥漫着一股子腐朽呛鼻的气味,月光清冷,透过锈迹斑斑的铁窗倾泻而入,衬得幽暗的空间更加冷寂。
满墙骇人的刑具前,叶慕澄双腿交叠坐在木椅上,眉眼冷淡地扫过身前被暗卫们束缚在地的几人。
这些人正如叶慕澄先前所想那般,无一例外全是熟悉的面孔。
气氛诡异的安静,让本就阴森恐怖的地牢更显得如索命的幽冥烈狱。
叶慕澄黑白分明的眼睛覆上一层彻骨的寒意,目光落在服侍她多年的婢女小桃身上,猝然笑开。
“小桃,不妨和本主说说,那人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背叛本主。”
她极具魅惑力的嗓音轻而低缓,像是世间最不起眼的一缕青烟,可落在小桃耳中却犹如恶魔低语,吓得她消瘦的身子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小桃连连磕头求饶:“主上饶命!奴婢只是一时见钱眼开才将您最近的动向汇报给他,除此之外,奴婢再也没做任何伤害您的事啊!”
“是吗?”
叶慕澄从身后挂满刑具的墙壁上挑了一把做工精细的蝴蝶刀,随意挽了个刀花。
“可本主怎么听说,你在前些时日去外界的黑市买了一些妖毒呢,是准备留着给自已品尝吗?”
见小桃猛然僵住,叶慕澄唇边的冷笑更甚。
流吟族虽僻处北冥,隐匿世间,但若是族人想要前往外界的话,自然也无人拘束。
只是近日因那幕后之人,叶慕澄下令对族人动向严加关注,这才查出些许有趣之事。
起初,暗夜杀境开启之地,是云澜国的境外,而此次在流吟族安插暗桩之人,亦是来自云澜国境内。
叶慕澄随意将手中蝴蝶刀一抛,锋锐的刀尖擦着小桃的指骨直直插入地面,后者被吓得当场失声尖叫。
“带下去处理了。”叶慕澄冷冷吩咐。
“是。”
暗卫将疯狂挣扎的小桃带下去后,叶慕澄特地没用真言丹那些东西,而是又挑了几个阴森森的刑具,开始了她久违的审问。
在一番惨绝人寰的折磨下,暗桩们终是招架不住,交代出了背后的主使。
每月二十的子时,他们会到云澜国的浮欢楼中与一位眉眼带疤的中年男人会面。
届时,那人会将手中的天材地宝换取暗桩们自流吟族中打探得来的消息。
至于那男人的身份背景,暗桩们皆是一概不知,两者之间只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罢了。
叶慕澄并不打算先派暗卫们去浮欢楼调查线索,毕竟那人实力不详,若是冒然前去打探的话,只怕会是打草惊蛇,从而让他逃之夭夭。
至于那男人究竟是谁,等她到时亲自去探究一番记忆便水落石出了。
不过为了防止出现什么纰漏,叶慕澄审问完后还特地深入了其中一个暗桩的记忆,将会面的具体地点以及那男人的样貌特征都一一记下。
只是触及到记忆中那一幕幕的旖旎风光时,还是让叶慕澄不由得愣住了,后知后觉的她这才反应过来浮欢楼原来是烟花之地。
浮欢……浮生一梦般的欢乐?
叶慕澄并未沉思太久,冷下脸将暗桩们处理掉后便径直走出了地牢。
-
时间一晃,已是三月十五。
三月的人世间带着未散的寒意,晚风拂过,吹得人止不住地脊背发凉。
北冥。
叶慕澄身姿慵懒,倚靠在樱花纷飞的粗壮枝干上,右腿屈起,修长的左腿伴随着红衣裙摆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在半空中。
“阿姐!”叶司珩略带焦急的声音倏地传来。
叶慕澄脑袋稍侧,就见叶司珩已经脚步匆匆朝她这边赶来。
她撑着树干,旋身轻盈飞至樱花树下。
“出了何事?”
叶司珩站稳身子,回答道:“我方才从族人口中听到个消息,说是琉璃仙山被魔气笼罩,原本在那里举行仙界比武的名门子弟尽数不见踪迹。”
叶慕澄目露凝重之色,第一反应便是林舒晚也被卷入了其中。
她开口询问:“里面的具体情况知晓吗?”
他摇摇头表示不知,随即沉声道:“只不过,这事应该闹得挺大的,各方仙门已经派人去琉璃仙山支援了。”
“但是以这个阵仗来看,在背后搞鬼的妖魔肯定并非等闲之辈,具体数量的话,就暂且未知了。”
“我知道了,你在这待着,我去看看情况。”
虽然那些仙门弟子与她关系不大,但既然林舒晚也被卷入其中,那叶慕澄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眼见她转身就要离开,叶司珩神色微愣,赶忙说道:“阿姐,我也要去。”
凡是有危险的事,叶慕澄自然不会让叶司珩主动干涉,反正天塌下来都有她顶着。
“你给我待着。”她重复道。
丢下这句话,她便化作莹莹流光径直离开,只留下叶司珩独自一人愣愣地站在风中凌乱。
他低低抱怨道:“阿姐也真是的,总是小看我,要不是怕被长老们知道了我的真实实力,我定要和阿姐一起去将那些妖魔连同整个山脉都劈成两半。”
-
琉璃仙山。
月色清冷,夜风寒凉。
昔日仙气氤氲、云雾缭绕的高耸山脉如今已被一层浓郁的黑色魔气屏障所笼罩。
这层屏障如同一道黑色的帷幕,将山脉与外界隔绝开来,使得原本仙雾弥漫的山峰变得阴森恐怖。
叶慕澄飘身于半空之中,自识海内召唤出幻音化为血剑。
她眉目冷淡,手起剑落的瞬间,一道血色的光刃撕裂空气,将身前那汹涌的魔气屏障轻易地劈成了两半。
紧接着她飞身一掠,艳红的身影转瞬融入进那片阴暗的气浪中。
碧瑶湖边,叶慕澄稳稳落地,犀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的景象。
原本摆放至各方高台的木椅上已然空无一人,就连清澈见底的仙湖也一改往日,变得浑浊不堪,平静得宛若死水般再无半点波澜。
触及此景,叶慕澄心中的疑惑越发深浓。
魔气横生,仙门弟子尽数失踪,仙湖也受到污染不再澄澈。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欲深入之时,叶慕澄身后冷不丁响起几道凌乱的脚步声。
她侧头看去,就见楚暮川带着一小支队伍正迎面走来。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她,唇边再度弯起温雅的笑意,他一展折扇,慢悠悠地与她打招呼:“昭雪,没想到又见面了,还真是缘分不浅啊。”
叶慕澄不由得嘴角一抽,感到无言以对。
真是见鬼的缘分。
但此时此刻,叶慕澄救人心切,并不想跟他起什么冲突,只询问道:“不是说各方仙门都派了人来吗?怎么就你弑剑庄的人来了?”
“他们啊,”楚暮川用扇子指了指身后,“我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有数十只缠人的妖魔拖住了他们,打得正激烈呢,我便趁他们无暇顾及的时候偷偷带人溜到这了。”
“毕竟这碧瑶湖貌似才是发生祸乱的源头。”
他眉眼带笑,像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不紧不慢地叙说着。
叶慕澄轻飘飘看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自顾自地顺着平坦宽长的石板朝着湖泊中心走去。
楚暮川见状赶忙走上前与她并肩走在一起。
似是想起什么,他轻笑道:“没想到昭雪竟会为这些仙门子弟着想,我还以为,你也和我一样,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他会这么想自然没什么不对,毕竟流吟族在被众仙家围剿后,就基本对外界的仙门不抱期待。
但叶慕澄并不打算告诉楚暮川此行的原因,谁知道他日后要是知道自已与林舒晚的关系,会不会生出旁的心思去接近她。
正这么想着时,叶慕澄猛然察觉到一股阴冷的魔气正悄然袭来,她倏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噗通!”
一声闷响传来,只见一根根手臂粗的藤蔓不知何时竟从湖中纷纷蔓延出来。
那藤蔓宛如灵蛇一般,正试图将身后的弑剑庄弟子纷纷拽入水中。
“啊!救命……”
一名修为较低的弑剑庄弟子被一根藤蔓缠住了脚踝,他惊恐地挣扎着,但那藤蔓却越缠越紧,将他迅速拖向湖里。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闪过,那根藤蔓瞬间被斩断。
叶慕澄握紧剑柄,身影一晃便迅疾穿梭在袭来的藤蔓之间。
手中血剑连连挥舞,将那些企图袭击弟子们的藤蔓一一斩断。
“都离湖边远点。”叶慕澄淡声提醒。
获救的弟子们反应过来,脚底生风似的赶忙逃脱此地。
“昭雪,”楚暮川的神色难得凝重起来,紧紧地盯着她道,“你的手。”
叶慕澄先是一愣,随即顺着他的视线垂眸看去。
红袖下滑,原本光滑细腻的右手手臂此刻竟然起了一排排细密的紫红色疹子。
密密麻麻的一片,看上去格外骇人。
她微微眯眼,瞥了一眼手臂上残留的混浊水渍,心中顿时了然。
想来应该是方才斩断那些藤蔓时,一个不注意,不小心沾到了从它们身上甩落下来的水滴。
这妖魔倒也真是狡猾,居然还在仙湖之中混杂了妖毒,难怪湖水会变得如此混浊。
眼看着细密的疹子越来越多,甚至有往周围蔓延之势,她却神色淡定,当机立断换了只手持起血剑,而后干脆利落地将手臂那处沾染妖毒的皮肉尽数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