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顾罹轻轻挣开顾若若的搀扶，摸了一下她的头。
“谢谢，早点去睡吧。”
顾若若咧嘴一笑，点点头，跑上楼梯回了房间。
顾行之沉默地旁观，把手上拿着的顾罹的衣服外套放下。
“哥，那我也上去了。”
“你等会儿。”
顾罹喊住他，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拉着人在沙发上坐下。
“膝盖疼了吧？”
“看你走路不对劲就知道了。你也不吭一声？”
顾罹边絮絮叨叨，边给顾行之按摩。
顾行之因为跳级，比同级生小一年。
班上人陆陆续续蹿高了，他现在才刚刚开始。
或许因为长得太快，这阵子时不时就会膝盖、小腿发疼。
顾罹为此特意学习了按摩手法，有空就给顾行之按一按。
“下回疼起来，不会按摩，热敷也能缓解一点。”
顾罹抬眼看下顾行之，“听到了？”
顾行之侧着脸，点点头。
“……”
真是够了，一句话都不说？
顾罹心里闷得厉害，按得差不多了，手一甩，站起来。
“行了，你自已歇会儿吧。”
身后传来上楼梯的声音，顾行之抬手捂着胸口，等听到关门声，才得救一般松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
被酒精熏红的脸颊、脖子、锁骨……
腿上感受到的时轻时重的触碰……
纤细修长的手指……
顾行之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在刚才被无限放大。
他想不去在意，眼神却像被定在那个人身上，不舍得离开半分。
顾行之逃也似的躲回房间。
在只有月光照亮的空间里，他无法欺骗自已。
痛苦与渴求拉扯，第一次直面身体深处的欲望。
如一场荒诞的梦。
顾行之喘着气，精神有几分恍惚。
但手上微微粘腻的触感分明在告诉他，这就是真实。
明明是不爱哭的，眼眶里却不知何时蓄满泪珠。
愧疚像在心里扎了根，汲取所有的能量疯长，短短几秒就把防线击溃。
顾行之一面疑惑，一面幻想。
为什么第一次接触喜欢会是这样？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
会有可能吗？
这份喜欢可以存在吗？
顾行之自以为很成熟，但面对这样的事，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不用旁人，脑海中一个又一个问题就能让他哑口无言。
多亏顾罹，他有了家人，有了爱，得以接受教育，学会了知识、懂得了规矩。
到昨天为止，他自认为或许活得还算优秀。
但如今……
顾行之的手颤抖着，不知道何时，他猛地站起来冲进浴室，打开淋浴头，胡乱一顿搓洗。
水声停下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不对。
本来是有机会的。
他本可以把这情感解释为对恩人的仰慕、对哥哥的喜欢。
但就在刚才，这种解释已经站不住脚了。
这就是他对顾罹，对他哥哥，最不堪的欲望。
——
第二天醒来，顾行之一照镜子，发现眼睛肿得厉害。
倒跟昨天见到的宋予霖的模样有些像。
他自嘲笑笑，用冷水打湿毛巾，敷在眼睛上。
躺着躺着，门被敲响了。
顾行之心里一紧，强装镇定说了一声“进”。
看到来人是顾若若，松口气，重新躺回去，声音也慵懒起来。
“什么事？”
顾若若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到床上，毫不客气。
“……你不开心吗？”
与动作相反，她的语气有些犹豫。
顾行之挑眉，撩起毛巾一角，但只能看到背影。
“怎么突然关心我？”
顾若若轻哼一声，别扭地捏着自已的手指，不知道怎么解释。
“哎呀！你就说嘛！”
“嘿？你猜怎么着，我就不。”
顾若若立马回头看他，小脸上带着怒气。
“顾行之！！”
顾行之开心地笑起来，压在心上的重量都轻了几分。
顾若若站起来，“不说算了。”
她扭头装作生气的模样，走了几步也没见顾行之来拦她，但又不想真的走，手搭在门把上，要开不开的。
顾行之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悠悠开口：“行了，回来吧。”
顾若若一喜，屁颠屁颠跑回来。
她歪着脑袋，一脸郁闷，“你怎么了到底？”
顾行之却不知道要如何说明，怔愣半刻，视线转移到别处。
他叹一声，“你都发现了……”
“切，你跟哥哥的事我能不知道？”
顾若若颇有些自豪。
别看她一天到晚跑来跑去，好像只顾玩闹，其实与顾罹、顾行之有关的事，她从未错过。
顾行之安静下来，好像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若若……我喜欢哥……”
顾若若歪头不解，“我也喜欢哥哥啊。”
顾行之沉默，半晌，抬手去揉她的头。
“算了吧你，笨死了。”
顾若若慌张躲避，“都说了这样长不高的！！”
等她走出顾行之房间，才后知后觉，自已来时想问的问题并没有得到答案。
顾行之隔着房门，再次听到了那句熟悉的“臭顾行之”。
他抱着肚子乐到不行。
尽管内心纠结的事并没有结果，但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看眼睛没那么肿了，他走出房间，下楼。
见到顾罹的那一刻，下意识停住脚步，想逃。
顾罹一如往常。
“这么晚才下来？不像你啊。”
顾行之僵着，“啊……嗯……”
顾罹奇怪地看他一眼，还是张口交代，“我等会儿出去一趟，肖恒找我。中午会回来吃饭。”
顾行之点点头，保持沉默。
直到顾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能放松下来。
他靠着沙发，心情复杂。
这样下去怎么行？
不用别人说，顾行之也知道自已的反应实在太反常、太奇怪。
长长一声叹息飘出来，融入空气中。
往后几天，他尽量避免与顾罹碰面。
所幸顾罹这阵子有事情忙，总是出门，他也不必找理由出去。
真碰上顾罹在家里的日子，他就说出去找朋友。
尽管这样看上去并不像他，但别无他法。
又是躲着顾罹出门的一天。
顾行之忍不住叹气。
这是第三次了。
假期还有那么长，他都不知道这种生活要怎么过下去。
正犹豫着去哪里消磨时光，顾行之抬眼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宋予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