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闻得人声。
江澜往那声音处望去,几里开外的一棵树上,有一颗灰褐色的豆粒。
调出眼罩上的望远镜,细看去,还是看不清楚。不过江澜一眼便认出,那灰褐色的衣服是道袍。
对于江澜来说,道士他是最熟悉不过的。
哪座山,哪座道观,穿哪种道袍样式,他门清。
原来,自打江澜一岁起,姜妈妈每年都会带着江澜,到维利安市旁边的道观里上香礼拜。
稍长大些,又改去远些的名山名观举办法事。
每年上香完,姜妈妈还会让江澜与众道士合影一张,说江澜就是道士送给自已的礼物。
直到今年,共一十八张照片贴在江澜的床头。真是天天醒来,天天见,于那照片上的人和服装全都认得了。
不过,这人所穿道袍,江澜居然未曾见过。
是敌是友,尚且不知。
“暂且试探那道士一番。”江澜心道。
他走上前去,见道士就着树冠处的一嫩枝依靠在上,头被枝叶盖住,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江澜正寻思,这道士是哪边的人。突然想起还有一副机甲藏在暗处,忙往身旁各处扫视,并无那机甲的影子。
“小兄弟,别寻了,他们已走远。”道士见江澜倒也不笨,提醒道。
江澜闻言,怒上心头。抢上几步,走到那树前,正要指着那道士,骂他放跑老妖,于溪悦和陈师傅见死不救!
但见那道士,道袍下青筋暴起,一脸络腮浓胡,国字脸上的大眼炯炯有神,瞪着自已。那目光,就像佛寺前殿中的怒目天王一般。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道士凶狠,自已就先服个软,躬身感谢那道士救命之恩。
好在江澜面有机甲,那暴怒的神情,树上的道士并未察觉,只觉得树下这小子挺懂礼貌。
道士见江澜知恩图报,品行不错,便想看看他的功夫如何,笑道:“小兄弟不必多礼,请上来一叙。”
江澜见要他上树,当即就想发动机甲引擎冲上树梢,但试了几次,机甲却毫无反应,想是被方才的雷击劈坏了。
不料那道士大笑:“小兄弟莫要走些捷径,没了这机甲傍身,连棵树都上不来吗?”
原来那道士趁着江澜鞠躬作揖之际,指尖点出一电弧,将江澜机甲上的火花塞按住。
江澜被那道士一激,心中恼火。
自已少说也是利甲集团的大少爷,过去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万人拥戴的,这道士居然轻蔑自已。
而且,不只这道士,最近几天遇到的人,几乎都没怎么把自已放在眼里。
从沙漠里的店老板,到溪悦、灾兽部和犀渠老牛,再到这会的老巫师、灵蛇儿和这树上的灰袍道士。
你们很牛吗?
真以为小爷给你们下跪求饶是怕你们吗?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
“先生好大的架子,为何不下来一叙。”江澜望着那道士喊道,准备反客为主,要回面子。
一道闪电划过,江澜感觉左肩上似乎被人轻拍了一掌,又一道闪电窜上树梢。
“小兄弟,我已下去一趟,现在可否上来一叙?”道士斜眼打量着愣住的江澜。
一阵冷风吹来,江澜左肩上凉嗖嗖的。转头查看时,见那护肩被戳破了五个指洞。江澜大惊,怵道:“这灭兽甲就这么轻易被击穿了?好强。”
“先生等我会,双脚方才受到雷击有些麻了,得缓缓,活动活动。”
江澜原地踏步起来。望着眼前二十米高的古树,下部的树干光秃,只有树冠附近才有寥寥几支树枝伸出。
“这么高,又没借力的位置,我怎么爬啊?”江澜心中无奈道。
不如索性再卖个软,说自已爬不上去,不过是丢个面子而已。
反正这道士又认不得自已,面子丢了就丢了。可不能因为争一口气,伤着自已。
“道长,我可能……”江澜放弃的心思似乎被看穿,被道长打断道:
“江公子,缓好些了吗?可以上来一叙否?”
江澜心中大惊:“怎么还知道我的身份?是了,是了。定是父亲派来保护我的。”
“道长,我还需活动一段时间。要不你先回去和我父亲汇报一下?“江澜道。
道士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汇报?你父亲算哪根葱?原以为你彬彬有礼,没想到竟是如此狂妄!“
既然这道士不是父亲派来的,那很有可能和那老巫师一般,欲对自已图谋不轨。
江澜说错了话,心跳动地厉害,刚想给道士磕头道歉,但转念一想,自已的脸面可以丢,代表集团的脸面却丢不得。
当下将道家著作背诵一遍,又叫出道家三清的名号,从道义上压住那道士。
江澜心中叫道:“小爷心中有三清,你敢打我吗?能跟我父亲直接接触的人少之又少,让你去汇报,是你的荣幸!”
道士听不下去,让江澜要么挨雷劈,要么正经说话。
“道爷,我能正经说话的,”江澜忙道,“不知道长找我做什么?”
“上来!”
“好嘞!道爷,我这就上去。”
江澜抱着腰粗的树干,双腿夹着,往上挪动一步,双腿就跟着上一步。这样一点点爬近那道士的身旁。
“啪”的一声,道士抬手把江澜丢回地上:“太慢了!给我快点上来!”
说完,道士盘腿坐在一嫩枝上,闭目养神,双手在身前舞动着。
江澜心中骂道:“你奶奶个腿的!你这道士是不是活腻了!把小爷从十几米高的树上丢下来!”脸上笑道:“好,我在快点!”
说着,手脚加力,比方才爬的更快了。
江澜拽着树梢,寻着一根较粗的树枝,朝那道士面坐下。
开口问那道士几声,那道士就是不回他话,仍旧是手舞足蹈。
江澜心想,这道士分明就是在戏耍自已,过会定是跳到另一处树梢,让自已跟过去,将那嘲讽的话再说一遍。
若是自已去的慢了,指定又会被戏弄一番。道士可恶,不可饶恕!
心中虽将道士骂了千百遍,表面上,江澜还是满脸堆笑,等着那道士醒来。
几分钟后,道士长舒一口气,指着方才江澜陷落的泥潭:
“江公子,看向那处。“
江澜朝道士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道地底雷光破土而出。
一个人形泥巴上贴有符箓,被送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