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假设,那李氏不是没死吗?】
【这是什么话?死了不就晚了?】
【可‘探花错’的故事中写的就是在即将被谋财害命时发现了夫家的阴谋啊。】
……
众人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整个大厅都是嗡嗡的讨论声。
于墨却没有继续纠结,他再次朝二楼拱了拱手,道:“墨受教了。”
左其星什么道理也没说,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所有内容都是由他的口中说出,如此才更具说服力。
于墨只觉得豁然开朗,这么多文人墨客在这里辩了足足十天,也没个定论,但让左其星这么一说,立刻就好像一层薄雾散开了,眼前一片清晰。
左其星却还没有说完。
她看着楼下那些人,把目光锁定在林少弘身上,道:“适才林公子说,李氏应引导夫家向善。敢问林公子,这刘文举都已经中了探花了,那么多圣贤书都无法做到的事,却要指望着一个在夫家要被谋害的女子?”
林少弘的面色便有些不愉,强撑着说道:“都是强词夺理,自古妻贤夫祸少,历朝历代,出了多少祸国妖姬,若是妇人都能引导夫君向善,这世间又会少多少纷争!”
“啧啧啧,”左其星对这个林少弘的轻蔑之色明晃晃的挂在脸上,笑道:“这天下事啊,夫无才德怪女子不贤,宗庙丘墟怪女子祸国,用不到时就叹一句‘女子嘛,头发长见识短’,用到时,便是女子不贤,天下大乱。敢情这女子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尤其擅长背黑锅是吧。”
“你!”林少弘手指着二楼,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在文人当中颇有名望,熟读经史子集,以满腹经纶著称。平日里极为自傲,何曾被一个女子这样说的下不来台。
周围的议论声都让林少弘难以忍受,只觉得这次丢了大脸,好似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一样。
不过片刻,他的脸都红了,直接一甩袍袖,夺门而出。
大厅因着林少弘的离开安静了一瞬。
左其星却是看着于墨的表情,问:“于公子可要继续?”
“小姐还有高见?墨愿闻其详。”
“那我便再说一下从一而终吧。”左其星接着刚才的内容说道:“于公子所说的民生,我愿为其总结为四个字,衣食富足,于公子可有异义?”
若是缺衣少食,别说矜、寡、孤、独、废疾者有所养,就是好好的人,也活不了。
而且,仓廪实而知礼节,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民生富足之上。
于墨想了想,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左其星又问:“衣食因何而来?”
于墨答:“劳作。”
左其星:“谁来劳作?”
于墨:“人。”
左其星:“即如此,人多时富足还是人少时富足?”
于墨:“人多时富足。”
历朝历代,国力最富强时,人口定是最多的。一旦发生战乱或是天灾,百姓流离失所,人口便会急速减少,更谈不上温饱。
左其星:“于公子心中所期望的盛世,人多还是人少?”
于墨:“人多。”
左其星:“若一寡居妇人再嫁,生三子,那这天下便多三人,生五子便多五人。”
话说到这,于墨还哪有不明白的。
人多劳动力就多,劳动力多物资就丰富,物资丰富了才能实现他心中所想。
于民而言,是丰衣足食,于国而言,又是多大一笔税银!
于墨大为震撼。
从未想过,妇人再嫁竟还能与民生息息相关。
一个寡妇再嫁多生三五口人,那一个国家的寡妇呢。
若是朝廷鼓励寡妇、被休女、和离妇再嫁,那又能多多少劳动力!
他第一次觉得,真有一些圣人言是误国之说!
左其星也不再多言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有些思想根深蒂固,多说无益,只能稍做启发,跳出书本那点范围,让他们自已想去。
现如今,去同他们说女人的社会价值,女人在哪些方面比男人优秀,怕是要适得其反。
没有什么是比改变人的思想更难的事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改变也要一点一点的来,先摆出利弊关系,从他们关心的事情上入手。
于墨双手交握,对着左其星深施一礼,道:“今日于某受教了。”
左其星对他的反应极为满意,这人懂变通,不迂腐,心思坚定,的确是个人才。
楼下的讨论声更大了,左其星却带着廉染回了三号雅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不用看也知道,这些人当中,定是还有许多人抱着固有的思想,认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呢。
但总有头脑灵活的能想明白。
左其星招来店小二,让他去把程典找来。
小二领命而去。
等门关上,廉染十分兴奋的扯着左其星的胳膊道:“今天可把你厉害坏了!”
廉染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左其星,她其实也没有同那些人辩论什么,只问了几个很简单的问题,便问得那于墨心服口服,最后都给她们作揖了。
一时间,只觉得这个朋友交的太好了。
刚才看着还顺眼的青衫男子,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二人吃吃喝喝的过了两刻钟,程典敲门进来了。
见着左其星先行了一个礼:“主子。”
“先坐下再说,”左其星招呼他坐下,又让人多上了两样茶点,才说:“楼下有个叫于墨的读书人,回头你便去招揽一下。他若是不应,便资助他科考。”
“是!”
程典也不多问,他如今是完全相信,自已这个主子是个有成算的,她吩咐下来的事,照着做便是。
“另外,我看大厅里这些人,也有几个头脑灵活的,你近期多留意着些,有能用的上的,就招揽过来。外面遇到会些奇技淫巧的匠人,也收集一些。”
程典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人数上,可有限制?”
“没有,”左其星十分大气:“把能用的都收着就是。”
程典痛快的领命而去。
不过一个时辰,就又返了回来,向左其星汇报说,那个于墨,已经答应了,被他安排到新修的庄子里。
左其星点头道:“可以,正好缺个招待文人雅士的。他可还有其它要求?”
程典道:“他还是想继续科考。”
“可以,”左其星手指敲了敲桌子:“待遇安排好,月银也多发些,不拘束他做些什么。”
程典笑着打趣道:“主子再说下去,怕是连我也要羡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