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心心念念的人从天而降,阿念和泽儿在茶室听婢女禀报,说蓐收前来传旨,两个女子相视一笑,阿念更是难掩喜悦。
她理了理发髻问泽儿:“怎么样?会不会太杂乱?”
泽儿看着她粉粉的小脸摇头:“现在这样刚刚好。”
阿念听她如此说才放下心来,又理了理衣裙,站起身牵着泽儿出了茶室。
二人都未曾想到,才没隔几日又再相见,他们刚刚互通心意,此刻四目相对,眼中都含满深情,还是蓐收回过神,手中执了一卷圣旨,双手呈上:“陛下旨意,两月后望日迎娶西陵玖瑶为第三位王后,居神农山凤凰宫,位同五神山王后、神农山王后。为庆贺新后,大赦天下,免九黎奴籍,关闭大荒内所有死斗场,从此,天下归心,人、神、妖不分贵贱,同属一家。”
阿念心中一滞,微微转头示意婢女海棠,接过圣旨。
可院中一声断裂惊了众人,原来是鲧砸坏了手中的木鸟,转身就跑回寝殿。
阿念看着孩子的身影无奈轻叹,泽儿心中一沉,不禁多了份担忧。
“辛苦你跑一趟。”阿念向蓐收微微点头。
他看了看阿念,又看看她身边的女子,此时的泽儿,已不是神农山上的模样,蓐收警觉问道:“这位是......”
阿念与泽儿相视一笑,看了看四周,为他介绍:“这是蓬莱游医雁翾回,她与夫君雁离归机缘巧合到此,这几日为鲧治病,颇有成效。”
“在下见过将军,我夫妻二人路过此地,看王后面善,便大胆讨了水喝,为答谢她,便随赠一块青龙玉佩,可王后仁慈,觉得玉佩过于贵重,便留我们夫妻在山上多住几日。”泽儿解释。
蓐收一听青龙玉佩,心里便有了数,他点点头:“既如此,请医师尽心医治,医好了王室自会有赏。”
泽儿欠身行礼:“一定。”她转头看向阿念,“将军辛苦传旨,在下告退。”
阿念脸上微微泛红:“好,你先去休息,我们傍晚再一起看海。”
待泽儿离开,蓐收大手挥出,十个大箱子便现在院中:“这些都是陛下,让微臣带来给王后的珍宝。”
可阿念看也不看那些东西,反而只问:“你可要立即赶回去?”
“陛下让我在五神山多留些时日,开解王后。此事是他的主意,与小夭无关,你们永远都是姐妹。”蓐收小心地看着她,生怕阿念难过。
阿念嘴角上扬,毫不在乎:“我早料到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想这么快。不用开解,我真心祝福哥哥得偿所愿。你既要多留些日子,便不用这么拘束,就当回家了,反正将军也是在五神山长大的。快进来,我煮茶给你喝,与你说说鲧这几日的事,等回去,将军好和陛下回禀。”
“是。”
海棠收了十箱礼物,不仅亲自在茶室外设了结界,还守在院子里。
阿念重新煮了茶水,又拿了一套崭新的茶具,她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小心,那么细致,脸上因蓐收的突然出现,唇角和眼尾都是掩不住的喜悦。阿念煮好茶水,双眸含羞地递给他。
“好像这是我第一次为你煮茶。”阿念微微一笑,“还是在五神山上闲来无事时,让茶师教我。你品一品,怎么样?”
蓐收浅浅地尝了一口,点头夸赞:“虽比不上宫中茶师,但已属上乘。相信你用不了多久,会更有进步。”他又连喝两口才放下茶杯,“把青龙玉佩给我看看。”
阿念听他问玉佩,手中幻出递给蓐收:“有什么问题吗?”
蓐收接过,反复看了几次,确认是自已给九天龙的那一块,心道:看来他二人易了容貌,这样也好,既免了神九门的麻烦,也免了自已的麻烦,想得挺周全!
“此玉佩既然到了你手里,那便收着,免得有人查验。”蓐收停顿一会又问,“他们来了几日?”
“有两三日了。”阿念双手撑着下巴,睁着大眼看他,“这次找的人,果然有两下子,虽还没开方,只是与鲧玩耍了几次,孩子便能大着胆子与他们学打水漂,还开了口。”
蓐收往日只听说,他们医治伯称有奇效,却从未得见,今日再听阿念称赞,倒想见识一番。
“他们什么时候与鲧一起?”
“每日辰时和酉时,都和孩子在海边玩耍。你既然来了,这些日子不如跟着我们?”
他见她双目之中满含期盼,小脸涨红,只想伸手轻抚,可是他不能,她如今还是别人的妻子,只要阿念心中向着自已,他相信终会等到那一日。
“好,我同你们去。”蓐收柔声细语,“你想我留几日?这次陛下倒没有说明时间,只让我多陪陪你,开解你。”
阿念低头娇声道:“我若说让你一直留在五神山,那不可能。短了我不舍,长了你难做。我不说,你说。”
她从茶桌底下,伸过手拉住他的衣袖,只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蓐收看她可怜的小模样,心中又喜又痛,悄悄伸了手握住阿念,二人十指相扣,含情脉脉。
“阿念,这里虽有结界,但……如今我们身份尴尬,我不想有任何不好的传言出去。”蓐收停顿一瞬,“我不想你和孩子受到伤害。”
阿念双目微微湿润:“牵手也不行吗?”
“这里他的耳目太多,一不小心招来杀身之祸,无论他心中有没有你,这都是帝王的面子,是不可侵犯之处。”蓐收轻抚她的手背,“乖!我是个男人,面对自已心爱的女子时,不能保证随时都能把控好界限。”
阿念红了脸,终于松开相握的手,娇声问:“你说我是你的......”
蓐收脸颊微红,温柔说道:“你是我……心爱的女子!”
她终于展颜欢笑,心满意足:“那好,往后我也会控制自已。可夜晚无人之时呢?也不可以吗?”
蓐收涨红了脸,低声叮嘱:“阿念,夜晚无人之时,你我最好不要见面!”
“为何无人也不可以见面?”她气鼓鼓。
“傻丫头!你说为什么?”蓐收轻叹,这女子怎么当了娘亲,还像个小孩子?那么不懂,所有男人在面对自已心爱女人时,心里都如狼似虎吗?
“为什么?”阿念睁着无辜的双眼看他,“那天夜里,我们不也见面了吗?”
蓐收摇头,伸手又在屋里加了道结界,看她并不明白,瞬时便朝阿念扑了过去,把她压在身下。
二人四目相对,阿念紧张道:“你,你不是说要......”
她的心怦怦直跳,咽了咽口水,轻喊:“蓐收......”
蓐收听着她娇嫩的声音,努力地克制自已,认真解释:“男人与自已心爱的女子在一起时,便随时都想这样,想抱她,想亲她,想占有她......阿念,我可以等。我不能让自已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不能害了你们母子!”
阿念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女子所谓的见面,只是简单地诉诉衷肠,而男人的见面,却想的是怎么占有对方。阿念只觉脸颊发烫,蓐收强壮的身躯压在她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引起她无限地遐想和渴望,鬼使神差地,阿念抬起头,贴上他的双唇......
蓐收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等他回过神来,这女子已离开他的唇瓣。阿念红着脸说:“你骂我好了,我就是忍不住想亲你!”
蓐收伸手轻抚自已的双唇,刚刚这里有过她的味道,是清爽的茶香,这是他这辈子的第一个吻,还没有细细品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他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子,对她是又爱又恼。她真像个魔鬼,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能轻易挑起他的情绪,他以为自已讨厌她,可后来看阿念一次次为苍玄伤心时,蓐收才惊觉自已也会心痛;看阿念无助,他只想抱她在怀里安慰;看阿念为国披甲,他又为她自豪;看她大婚,他则选择默默祝福,自已深夜对月天明......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蓐收整个人向阿念压了下来,他深深含住她的红唇,铺天盖地的展露自已私心,小心翼翼留意她的反应,生怕阿念有一丝不喜欢!
被蓐收突然吻住,阿念先是一惊,随后便双手搂上他的脖子,尽情地回应他的吻,如痴如醉,温柔缱绻……这样的甜蜜,阿念从未体验过,一次也没有。甚至在她大婚的那夜,阿念都还记得,苍玄以关心她、怕她累为由,两人只搂着睡了一宿……
照今日听来,如果一个男人爱你,他又怎会在自已最美的时候,心如止水,无动于衷?只不过是他心里没有这个人罢了!
而此时的这个吻不同,她终于觉得自已,被小心地呵护在一个男人怀里,蓐收时而吻得细腻动情,时而又像大海那样勇猛……
阿念终于忍不住,轻声哭泣。
蓐收像犯了错的孩子,立即松开阿念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忍不住!”
泪水沿着眼尾滑落到发际,她湿漉漉的大眼看着蓐收,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已蠢,那些年为什么会执着于,一个不爱自已的男人?”
蓐收心疼地把她搂在怀中:“你一点也不蠢。阿念如果蠢,又怎会发现我的心思?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执念,师弟是你的执念,你是我的执念。正因为阿念执着,才会对感情认真。”
她又哭又笑:“你这张嘴,总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蓐收轻笑:“有这样的师父,才会有我这样的徒弟……”
他笑得怎么那么好看?为什么以前自已都没发现?
阿念抬手轻抚蓐收的眉眼,看着这个男人白净的脸颊渐渐染上粉红,她开心极了,心中对他的情意又浓烈几分,阿念忍不住道:“如果我说,我现在还想吻你,该怎么办才好?”
阿念刚刚哭过,双眸楚楚可怜,如今向他款款求爱,蓐收哪里拒绝得了?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满足她的愿望,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这是真正的男女之情,仿佛开启了新的世界般,从她的红唇,到她修长的白玉脖子,小巧的耳垂,两人如火如荼……阿念上一次被爱,仿佛还是怀鲧之前,此时被蓐收这般猛攻,她只觉身体某个沉寂了许久的地方,已被重新唤醒。
阿念双眼迷蒙,轻声嘤咛,像在对他不停地召唤……蓐收仿佛被这销魂的声音所控制,身体也渐渐起了异样,可脑子里却有两个声音在争执,一个说要她……一个说不可以……
最后,蓐收果断松开阿念,提了灵力强制压下欲望。
“阿念……我们还不可以!”蓐收紧紧把她抱在怀中安慰,“我们还不可以,再等等,等到我们真正在一起。”
她终于清醒过来,小脸又红又烫,靠在蓐收胸口,片刻后低低应道:“是我不好。”
“不,是我没控制好。”蓐收揉揉她的长发道歉,“对不起。”
阿念含羞摇头:“我愿意……不用自责。”
她身上的香气,还干扰着蓐收心神,如今阿念说她愿意,蓐收真怕自已做出什么来:“阿念,我在此处待的太久……不合适……我先,先回去。”
阿念还没反应过来,蓐收便已逃跑似的离开。不过无论如何,他最近能陪在她身边,已经足够。阿念忍不住回忆刚才二人亲吻的样子,小脸又开始发烫,但心中又想起蓐收的话,这里都是那人的耳目,作为母亲,她不应当只顾眼前的欢喜,要忍常人不能忍,方能保住平安,等到未来。她不只要这短暂的温馨,还要和蓐收长长久久,今天自已确实冲动了些,若再不顾忌,怕是会给蓐收招来横祸,也许那人会顾忌五神山,但对蓐收会怎么样,她却不敢保证......想通此事,阿念便压了压自已心绪,看来往后一言一行,都不能再任性而为,否则便会害了自已所爱之人!
泽儿回到宫中,见相柳侧躺在榻上闭目,便没有叫他,只轻轻上了榻,伸手环住相柳,窝在他怀里。
那人嘴角上扬,搂紧了泽儿,却未睁眼:“女子的话,都这么多?”
泽儿轻笑:“我听了一回动人的故事,所以回来晚了。”
“一出将军与王后的故事?”他笑问。
泽儿意外:“你怎么知道?”
相柳睁开眼来,在她额上轻吻:“泽儿,你知道吗?无论是谁见了你,仿佛都会被吸引。从动物到人类,从妖族和神族!”
泽儿羞道:“也不全是,你刚开始就没有!”
相柳刮了刮她的鼻子:“当年你月下起舞,翾风回雪,恍如游龙......泽儿什么时候,再为我舞上一曲?”
泽儿红了脸,思绪被他拉回当年:“我只记得那年,你带着仅剩的六条命对阵轩辕大军。”
“都过去了,不要再想,好吗?”相柳抬起她的小脸,在泽儿唇上轻吻,“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蓐收来五神山了,来为黑帝传旨,两个月后望日,娶西陵玖瑶为第三任王后,为迎新后,大赦天下,免九黎奴籍,关闭大荒所有死斗场,天下归心,人、神、妖无贵贱之分,平等一家。”
相柳笑道:“他们各取所需。只是白白又让苍玄占了个好名声!”他轻哼道,“那死斗场明明是因为泽儿才关闭的,怎么能说是为了迎娶新后?”
泽儿抱紧相柳:“为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相柳解救了一批妖奴。只剩下最后百个,也不知道鬼方什么时候动手?”
“不管什么时候动手,只要开始,我必会让这些妖奴重新获得自由。”相柳叹道,“只是如今魔族的事,没有一点头绪,倒不知从哪里着手?”
“此事只能暗中调查,却不能明着打草惊蛇。顺其自然吧,该来的自然会来!”泽儿宽慰相柳,便转了话头,“今日有件奇怪的事,我说给你听。”
“好,你说。”他笑着又含住她的红唇,“有什么怪事,能让泽儿如此小心?”
泽儿忍住他的捣乱,认真道:“今日蓐收将军来宣旨时,鲧在院子里砸坏了一只木鸟,然后便自已进了寝殿,你说......这孩子的举动,会不会是因为这道旨意?还是我想多了,与此事无关?”
“到底与圣旨有无关联,傍晚我们去海边,就知道了!”相柳眼角微弯,“这两日,我也算得到了,这孩子的一丝信任,今日再接再厉,希望有所突破。”
“好,我信你!”
傍晚时,相柳泽儿,蓐收阿念牵着鲧,一起到了海边。
鲧捡起石子,看着相柳一言不发,也不扔到海里。
相柳反应过来,立即捡起几块石子,朝海面轻轻扔去,不过二十个水漂。
那小子见他如此,手中提了灵力扔出一块,刚好二十一个。
“哟,不错啊!”相柳赞道,“比在下多一个。我再扔!”
鲧还是不说话,等相柳扔完,他又使了巧劲,又比相柳只多一个。
阿念握住泽儿的手笑问:“这孩子,是故意的吗?”
蓐收静静地观察着相柳和鲧,没想到这孩子愿意与他玩耍,往日他来去匆匆,倒忽略了这一茬。若以后要和阿念一起,这孩子的感受势必会影响他的母亲,看来往后自已也要花些心思才行。
鲧每一次都比相柳多一个,相柳不仅不生气,反倒开心:“鲧今日这么棒,你说想要我变什么动物?”
“我要蛇和人!”鲧开口。
“你要两个?”相柳和他确认。
“蛇和人!”这孩子又重复一遍。
蓐收还从未得见鲧说话,没想到这孩子,不仅会说,还能清楚表达自已的需求。
“好吧,看你今日表现这么厉害的份上,我就变出一人一蛇!”相柳说着,手中提了灵力,引海水而上,变了个孩子般的人形和一条巨蛇。
鲧摇头,指着那孩子水形喊道:“大人,大人!”
“大人?”相柳摇头,“想变大人,自已来,提灵力试试!”
听相柳不愿意,鲧面色清淡,也不看他,手中提了灵力,直指那小孩人形,他一双大眼此时微微眯着,眉头紧紧锁住,可是任他如何使力,那人形始终没有变化。
“你灵力低微,变不了!”相柳叹道,“除非乖乖吃药练功,才有可能。”
“啊——”鲧突然大叫,两只小手一起指向那小孩人形,“变——”
没想到,那人形在他的努力下,一点点变高,可等和大人一般时,鲧又提手挥向那条巨蛇:“咬他!——咬死他!”
他两手互搏,直看得几个大人皱紧了眉头,鲧分明在发泄怒气,阿念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泽儿拦着。
“别去,让孩子发泄出来!”
阿念看了看蓐收,又看看泽儿,双目湿润:“鲧许久没有这么暴躁了,到底什么原因?”
相柳也不阻止,他对四周的侍卫和婢女设了禁制,大声问鲧:“为什么要咬死他?告诉我!”
鲧没有回答,双目皆是怒气,他静静地看着巨蛇不停地吞噬掉那个人,直到他化为无形融入大海,鲧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咬死他!”鲧一边喘气,一边不停地喊,“咬死他!”
相柳蹲下身,看着他又问:“为什么一定要咬死他?”
鲧抬起小脸,眼中狠厉,他朝着相柳大喊:“因为他伤害母亲!每次都是他伤害母亲!”
相柳与泽儿相对视一眼,又看看蓐收和阿念,只见这个母亲早泪流满面。蓐收看阿念伤心难过,自已却无法安慰,心中不禁自责,当初为什么不早早向她表明心意?也不至于今日她和孩子都这么痛苦!蓐收绝没想到鲧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口中的人又是谁?是那个人,还是自已?
“他是谁?”相柳乘胜追击。
鲧双手扶着脑袋,圆眼怒睁:“他是......他是......我不说!”
话音刚落,鲧一口气没上来,便晕倒在相柳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