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与东华先后破阵,之间不过相差一炷香的时间。众仙只看结果,没想到天龙能先东华一步。
两个男人陆续睁开双眼,回到现实。一群人围了上去,倒是泽儿与凤九原地不动,一个眉间阴郁,一个淡淡笑容。
玄华很是欣慰,几个副将和士兵都深感意外,没想到今日一战,居然是天龙胜出,这下心中对他印象大改,天龙不再只是天女驸马,还是极具实力的新战神!
相柳与东华起身相对,互行一礼。东华点头笑道:“不错!阵法之中,心魔最难突破,往后遇敌,怕再没什么难倒你。”
“东华过奖,今日若不限时,最后胜负还难以定论,天龙只是侥幸!”相柳谦让。
“天龙说得对。”玄华点头附和,“若不是大家着急,你们打个九日九夜,也不成问题。天龙险胜,也是得益于东华当初对他的有心栽培。”
东华扬眉叹道:“好了,今日我也算过瘾,兵器比了,阵法也比了。有天龙这般身手,三界安宁便有保障。今日不用多说,我与九儿还要回青丘小住,滚滚那孩子,我也许久未见了。”
他说着穿过人群,直向凤九走去。
相柳转过身来望向泽儿,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淡淡笑容,可泽儿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伤感。
他心中顿时一沉,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相柳毫不犹豫向泽儿靠近,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身上,试图听见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可她却不思不想,相柳只感受她身上的忧伤越来越浓,他的心也越发沉重。
众人见小夫妻执手,一哄而散,昆仑之巅,瞬时只剩下相柳和泽儿。
他不确定自已的判断,只轻轻抬起泽儿的小脸,想要吻住她的红唇,哪知泽儿却偏过头去,躲过相柳。
“你......才打了一架,应该累了。”她胡乱找个借口,笑着说道,“我们先回双仪宫,泽儿给你炖好吃的。”
“好。”他也不拆穿,只牵起她的手,双双飞回宫中。
相柳斜斜地躺在瀑布池边,听着流水,望着白雕。今日的阵法果真玄妙,他重回过去,面对自已。相柳以为自已早全然放下,哪知当年小夭的拒绝,却是他的心结。
今日幻境之中,小夭如他当年期盼,与自已两心相悦。
他有一瞬间的喜悦,还有更多的纠结、愧疚和疑惑。这喜悦填补了当年的失落,这纠结是对二人处境的无奈,可愧疚和疑惑是什么?相柳反思自已,愧疚或许是本能地觉得对不起另一个女子,疑惑是他多年行事的警觉和思考习惯......
可相柳在觉察一切都是假象后,仍收刀放过对方,只舍命解了情蛊。他的刀终是不忍挥向一个女子......
如若真像他所猜测的一样,泽儿能识破他阵中所作所为,那么她会怎么想?她眉间的阴郁是不是代表对自已的失望?
泽儿从未下过厨房,从昆仑回来之后,她便躲进这里。仙娥问她想吃什么?她只说随便。
她傻呆呆地坐在一旁,随仙娥做什么。
心口还是闷痛,全身仿佛无力。好像很多年前在木棉岛上,第一次得了相柳的记忆,知道他与西陵玖瑶的全部过往......不知不觉间,心中的痛楚已让泽儿泪流满面。
“天女......”仙娥轻声唤道,“桂花莲子汤做好了。”
她回过神来,点点头:“好,你先出去。”
泽儿望着这碗香气四溢的甜汤,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她在心里叹道:泽儿,相柳舍命解蛊,已经表明态度,你为何还会难过?无论是百年前,还是今日,他的选择都未变过,不是吗?
到底是他的哪句话让自已胡思乱想?她思前想后突然发现,并非某一句,而是——首先闯入他心里的,是那个人!不是义父、也不是他父母、更不是自已!
对,是这件事——他们结束这么多年后,在关键时刻,他想到的第一个,还是那人!
泽儿心里一沉,泪如雨下。她好想梅儿几个,想问问她们,如果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泽儿没有答案,哭累了,便收拾心绪,抹掉脸上的泪痕,端了汤碗出去。
可才出门,就看到相柳倚在树上盯着自已。
心口的疼痛复又传来,眼眶渐渐湿润,泽儿根本无法控制自已的心绪。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立在原地,最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第一次......你尝尝!”
相柳心如刀绞,这个女子果然倔强。他提住灵力,伸手一吸,泽儿连人带碗飞向对方。
相柳左手接过她的汤碗,右手稳稳地搂住她坐在自已腿上。
泽儿心如雷鼓,涨红了小脸。
他深深地望着泽儿,把汤碗朝远处的石桌上一甩,两只手把她抱得更紧。
“你......怎么了?”泽儿红了眼,小心问道。
相柳稳住自已心绪,认真说道:“今日与东华最后阵法相搏,我俩竟如出一辙,为彼此设的都是心魔破。”
泽儿低头静静听着,不问,也不思。
他执起她的手,慢慢讲道:“心魔破在阵法之中最难。人心皆有弱点,也许是过往心结执念,也许是内心的恐惧,又或许是得失计较,信仰与现实的割裂......”
“不知东华经历了什么,但他还是顺利破出此阵。”相柳轻叹一声,说道,“泽儿,我也有自已的心结,你想听吗?”
泽儿没想到他主动提起,点点头:“你说,我就听。”
“当年......我以为与西陵玖瑶种下情蛊,二人便默认是伴侣。哪知她转眼……却变成高辛王姬,我千里寻到五神山,设计逼问她的心意,可得到的答案却很可笑......”
泽儿虽知他们的经历,但相柳如何想的,她却不知,此刻他主动坦白,心中倒没有了痛楚,更多的是好奇。
“那时只觉老天给我开了个玩笑!”相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但我心中还是告诉自已,她两国王姬,身份虽与我对立,可这些……都不是她自已能决定的。我心里一边觉得讽刺可笑,一边又放不下,便用了防风邶的身份去接近她,教她箭术,为的是让她有朝一日,有能力按自已的心意活着。”
“做过的我从不后悔,只是回望过往,我也自责,若不是贪恋红尘,那些同袍……也许可以活得更久。”
“或是我的脑袋太多,想法总矛盾复杂吧!我思考过,今日我之所以回到当初的场景,是因为我心底,一直对她的话耿耿于怀,心中……其实自卑。”相柳自嘲一笑,“她说我……绝不适合出现在女子的梦里,那只怕比死还可怕......”
相柳长叹:“泽儿,当时我只觉被戏耍和背叛,可情蛊已种,我不甘心斩断情丝,因此,才有后面的一切。若我那日……就舍命解蛊......”
他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道:“今日在阵法中,西陵玖瑶不再说我是不可入梦之人,还说心中一直有我。我竟有丝丝的喜悦……”相柳轻叹一声,心中惆怅,“仿佛那年都是碍于立场,并非她的本意。可后来,我识破虚幻,本该挥刀快速地解决,心中却又不忍……”他低头一笑,摇摇头继续,“最后只能舍了一命,解蛊破阵......”
“泽儿,你会不会对我失望?”相柳抬起她的小脸,想听她的答案。
泽儿双目早已含泪,她没想到相柳会把一切,原原本本告诉自已;更没想到他这么多年心中自苦,心结依旧。
“相柳,你做得很好!你原本就不是嗜杀之人。若你真对她挥刀,那才不是我认识的相柳。你宁愿舍命也要解蛊,已经说明你的决心!”泽儿双手扶住他的脸,声音坚定,“你就是最好的,相柳值得所有女子入梦......”
“还有,辰荣军是否长久,不是你的原因,也不是你所能决定。三国鼎立,若你当时绝情要杀了她哥哥,她也必定会挡在他的身前。”泽儿握住相柳的手,耐心分析,“以高辛俊帝的性子,不止会断了对辰荣的帮助,还会联合轩辕,对你们赶尽杀绝,那才是再无活路……”
泽儿望着他的双眼,认真道:“相柳,辰荣军原本与你无关,可你无怨无悔,陪他们到最后一程,你的同袍都知道。不用自责,你做得很好!”
泽儿望着远处的瀑布,轻叹:“天上地下,就算是天帝和东华神君,也有他们做不到的事,何况你我呢?”
她转过头来看他,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掌:“不要自卑,无需自卑!九头蛇妖,世间稀有,绝世无双,无论样貌还是性情。小夭当时那样说,不过口是心非,否则后来又怎会后悔?你其实,已早早入了她的梦……”
“相柳,别怀疑自已!你值得所有女子入梦!”泽儿红了小脸再次肯定。
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已,哪怕她自已依旧难过。相柳双目湿润,轻轻捧起泽儿的小脸,吻向她的唇瓣……这个女子总是让人心疼又出人意料。
泽儿不再躲避他的吻,只觉烟消云散。
相柳心如皎月,坦坦荡荡,绝形绝相。
相柳放开泽儿,笑问:“现在,还难过吗?”
泽儿面上微微一红:“你怎么知道?”
相柳轻笑:“你以为自已装得很好?泽儿心口不一时,眼神会出卖自已。”
泽儿低头握住相柳的大手,承认道:“我确实知道你在阵法之中,发生了什么事。也……也吃醋你在关键时刻,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她。相柳,我的心很小,泽儿第一次喜欢一个男子,有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谢你的坦白,若今日你不主动说出,我还不知道自已要胡思乱想多久?”
相柳抬起泽儿的小脸,轻啄她的红唇:“夫妻本该如此!泽儿,过往的经历,让我时时没有安全感,因此,常常与人说话说三分,留七分,人心狡诈,防不胜防。可遇见你之后,我慢慢敞开自已,你的坚定,让我很安心,也逐渐开始正视过往的不足……”
泽儿靠在他的胸口:“我们都不完美,可是合在一起,刚好互补。”
“嗯,我们合在一起刚好……”他嘴角露出一抹狡黠,抱着泽儿瞬间入了寝殿,把她压在身下。
相柳的举动太过突然,泽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吞吞吐吐道:“汤羹还没喝......”
相柳施法扫开二人身上的障碍,笑道:“又不是泽儿做的,不喝!”
泽儿哭笑不得:“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做的?”
他深深吻住她,轻笑:“泽儿自已说过不会下厨。今日怎么可能,第一次就做得如此有模有样?你当我九个脑袋是白长的?”
“那......我以后学做......”此人还真不好糊弄。
他吻在她胸口,反倒宽慰:“不用,往后由防风公子做给泽儿吃......”
她忍住他的捣乱,小心提醒:“刚打了一架......是不是该休息......”
相柳抬起头来,捏住泽儿的下巴:“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泽儿今日在昆仑山上躲开我,这笔账怎么算?”
他像个孩子一样无赖,得理又不饶人,泽儿见相柳面色不爽,只能松口答应:“只一次?”
他含住她的耳尖,轻声诱惑:“看泽儿表现......”
红宵帐暖,春色无边。
每每结束一次欢愉,休息不到一炷香,他又翻身而上。相柳总是哄她:“最后一次......”
臣服在他的温柔海中,纵使知道他赖皮,泽儿也心甘情愿。她半推半就,欲拒还迎,而他总想给她更多的新鲜和满足……
好像他总有使不完的体力,一次又一次,不见他有丝毫的疲累。
本不打算轻易放过泽儿,可天官来传旨意,相柳不得不暂时停止,细心地为她清理身体,穿好衣裙,二人方携手前往玉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