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不用和他们言语过多,那些无用之语,并不能治好他们身上的伤痛。”相柳紧紧拽住济泽的手臂。
她不懂,他为何生气!
“我的话有何问题?”济泽与他四目相对,并不退让,“让军师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倒要听听。”
相柳咽了咽喉咙,松开手:“今日你给他们多大的希冀,来日他们就有多大的失望!”
“仅此而已?我还以为我扰乱军心,所以军师才会如此疾言厉色!”济泽轻笑,揉揉自已的手臂。
相柳一时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都是要身入黄土之人,今日的希冀,也许就能让他们挺过大战前的这段日子。”济泽看着相柳,“况且,军师又如何断定,他们所思所想都会落空?”
“难道你有办法,让他们死后和家人团聚?”相柳声音软下来,眯着眼打量这个女子,她的眼中似有星辰闪烁,坚定不移。
济泽觉得可笑:“军师变脸好快。他们即将战死沙场,现下也不过身心少些痛苦,死后如何,又有谁知道?难不成,你还要为他们死后负责?”
相柳听她如此说,冷冷道:“你既做不到,便不要轻易说出口。”
“军师此话,济泽赞同。只是军师也是要战死之人,连自已来路都不能负责,就不要为他人身后事操心!”济泽咬牙说完。
毛球在窗棂上听二人唇枪舌战,急急跳到济泽肩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刚才二人都在气头,没顾及到这小东西,这时才发现全被它听了去。
济泽赶紧摸摸它的肚子轻声安抚:“我们没有吵架,只是声音大了些而已。放心,你主人那么强大,不会死,刚才我们闹着玩的。毛球乖,我们说的那些都不作数。”
相柳压下心绪,坐到椅上。
济泽等毛球安静下来,便换个话头:“那几味药材,可能找到?”
相柳软声应道:“你列的那几样,只有一两味可以找到,且数量不多。能不能以其它替代?”
济泽坐到茶桌后,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相柳:“能以针灸和常见药材替代的,我均已考虑过,若要加快他们肺腑的恢复,这几味少不了。虽有玉髓,但没有这些引子,无法痊愈。”
“他们遭罪多年,日日不得安睡,损耗太大。如今有了起色,也有了希望。虽知结局,但心中带着希冀,又有什么不好?积郁太久,病痛不愈,我想也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不是吗?”济泽边说边倒了杯茶水,自已喝了一口。
相柳静静地听着,手中的茶水,此刻也才端到嘴边慢慢喝了起来。
济泽接着说:“能找到的药材,三日内尽量找来。没有的,我另想办法。他们病了太久,难医是预料之中的。”
相柳喝光茶水,沉默了片刻后站起身:“今日是我鲁莽。三日内无论有多少,我找来便是。”
济泽看着手中的茶水,不发一语,相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出了营帐。
待相柳走后,毛球也飞到了出去。这下也好,那毛孩子时刻跟着,倒让她不自在。
“菊儿。”济泽轻唤。
“天女?”
“那几味药,我们有没有?有的都拿出来。”济泽问道。
“有,也不多。”菊儿说罢,济泽前方已出现两个箱子。
济泽打开来看了看,点点头:“这些做个药引还是够用的。”
“天女,我们回玉山!如何要在这里受气?”兰儿声音响起。
济泽收起那些药材,缓缓说道:“待在军中的男子,因为长期面对敌人,说话做事都比较直接,难免粗暴。这是习惯,也不会改。我又不是他们亲人、朋友,他怎会对我柔声细语?”
“可是他今日能拽天女的手臂,说不定哪日就能掐天女的脖子。刚才他那个样子,实在吓人!”
济泽轻笑:“不是还有你们吗?我怕什么?”
济泽把药材送到药房,交给几个医师:“每三日,根据他们的情况调整方子一次。”
“是。”
“另外,明日上午把腿疾重症将士召集一起,下午把肺腑轻症将士召集一起。”济泽又吩咐。
“是。”
腿疾重症者不过百名,他们集中在操练场时,洪江也前来围观。
“将军怎么来了?”济泽行礼。
“昨夜听相柳说了医治的情况,深觉惊奇,因此前来看看。”洪江笑道。
“虽有些好转,但那些重症要想痊愈,还需要些时日。”济泽解释。
“泽儿不仅医病,还医心,了不起!”洪江赞许地点点头。
“将军莫要打趣泽儿。”济泽不知相柳,到底如何与洪江汇报的,行了礼也没有多说,便开始同几个军医一一查看病患。
这些重症者,有些腿上包着草药,有的绑着树棍,更有甚者流着脓血,但他们均不曾哼出半声,这倒是和昨日的情况不同。
“这些并不比肺腑重症好受半分,你们倒是能忍。”济泽十分疑惑。
其中一个军医感叹:“肺腑之症或是日常未保养好,或是受了毒气;而这些......”他指着这些腿脚上的伤,“要么是打猎受伤,要么是和敌军拼杀受伤,都是军人的荣誉。”
济泽这才理解,原来在他们心里,有价值的伤痛也是值得欢喜的!
济泽和各个医师一一重诊,有些施以针炙,有些拔毒正骨,每个再喝下两杯玉髓,一直忙到午后,方才结束。
济泽交代了几句,顾不得擦拭额上的汗水,回了营帐,便累趴在榻上。
“一个时辰后叫我。”济泽吩咐,“我要歇会。”
玉镯闪了闪,只听梅儿应道:“好。”
济泽觉着镯子一热,原来几个丫头把灵力渡了过来,她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待到她再醒过来,榻前却多了几株灵草和一束小花。
济泽转头,可四下无人。
“天女怎么醒了?还没到时辰。”梅儿提醒。
“刚才谁来过?”
“那小白雕来过。许是看天女在睡,它到外面树上待着去了!”梅儿应道。
济泽看看窗外,已有大批将士坐在操练场上。她快速整理了衣裙,才出帐外,就看到相柳和几个医师等在外头。
“等了许久?”济泽脸颊微微发烫。
相柳看她一眼:“刚召集完毕。听大家说,上午那批一直忙到午后,辛苦......各位!”
“等忙完现在这批,往后会轻松一些。”济泽看着眼前的这些将士,怕有一两百位。
济泽玉手一拂,瞬时金光笼罩在这些将士的头顶:“肺腑轻症者,大多是刚患病不久,用药不需特别,寻常药材即可。”
她说完手中幻出一瓶丹药,倒入掌心,药丸变成粉末,济泽玉手轻撒,那些粉末便被士兵们纷纷吸入口鼻之中。片刻之后,她衣袖一拂,各个将士手中随即多出杯玉髓。
不等济泽说话,相柳已下令:“全部喝下!”
待所有人喝完手中之物,已有人轻呼:“我现下感觉好了许多,不觉胸闷气短。”
“我也是,我也是。”
济泽微微一笑,转头吩咐几个军医:“有劳各位再重新为他们一一看诊,视情况减少药量。不确定者可随时问我,三日后,再各自汇报情况。”
各军医得令后,便开始忙碌。
济泽看此处无事,便转去重症老兵处,相柳跟在她身后问:“那几株药材可还用得上?”
“这样的药,不会嫌多。”济泽一边应他,一边查看老兵的情况。
“据军医汇报,昨日你已寻了两箱药材。”相柳跟在她身边,边问边看着那些老兵,确实恢复很快,不仅少了病痛呻吟,精气神也大好。
“有了那些引子,也许不出三月就能恢复。比你所求,快了许多。”待济泽一个个查看过去,太阳已快落山。她看完环顾四周,对相柳说道,“这里阳光不足,若能走动的,就让他们每日晒够一个时辰的日光,这样恢复还会更快。”
“好,我安排。”相柳不得不佩服,不过两日而已,这些人已全变了模样。
等这些将士慢慢好起来,济泽便没有再亲自动手,只偶尔为几位军医把关,每日巡视两次。得了闲,她却开始长时间待在药房里。
毛球的花还是天天送来,济泽笑它:“不送松子,现在改送野花了?”
毛球立在桌上,点点头,叽喳几声。
济泽摸摸它的脑袋:“这段时间我都待在药房里,就是为了给你制丹,快了,再等几日。”
毛球听了,立马跳到她的肩头,在她脸上蹭了蹭。
“你不必如此,给你制丹是我心甘情愿。那些野花不要再采,你若快快长大,早些化形,相信你主人会深感欣慰。”济泽心道,若不久它主人就战死沙场,那这小家伙该如何是好?
济泽想到此处,心绪不宁,又想到下山之前王母的叮嘱,也许来世他能投个好去处,再也不被束缚......
这样过了三月,军营里的伤患日渐恢复,毛球也得了济泽两瓶丹药,从此更是与她寸步不离。
只是渐渐军营里的人,每日动静开始大了起来。有时伴有几声呼叫,有时又有杀声。济泽也好久不见相柳,只得拉了一位军医来问:“最近发生何事?是轩辕打来了吗?”
那军医看她懵懵懂懂,只好如实相告:“仙子无事千万不要出去,外面时有偷袭。”
济泽心里一惊,正要问个清楚,那军医已早离去。
就在当夜,洪江便找到了济泽,也是从这一夜开始,她的后半生与相柳再也牵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