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去唤了月老到玉清宫面见天帝。此时天帝心绪已平,等月老行完礼,他示意玄华。
玄华侧身向月老微微行了一礼,小心问道:“今日请月老跑一趟,是想问问泽儿的姻缘是否已定?”
月老弯着身子,嘿嘿一笑,回道:“前些年泽儿还小,那三生石一直未显她的姻缘。可奇了不是,昨日上面突现天女姻缘,当真是妙!”
“有何妙处?”玄华问。
“与泽儿相配的这位,是位妙人,正是住在北极天龙宫的五大仙之首,灵力与法力最强的北荒柳仙,不仅样貌俊美飘逸,独喜白色,还爱养雕。听说,他已下凡历劫,不知回来了没有?”
玄华与天帝听后,是又喜又忧,倒是司命、东华与老君听完松了一口气。众人不便透露太多,便让月老回了自已宫殿。
天帝沉默了片刻问道:“司命,柳仙何时历劫归来?”
司命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应道:“禀天帝,柳仙原本应该是十日前结束历劫,回九重天复旨,可惜出了些意外,暂时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天帝看一眼玄华,“等他回来,立马让泽儿与他成婚,片刻都不得耽误。”
“是!”玄华微微叹一口气,“可泽儿心中,只有九命相柳,怕不会愿意!”
还未等天帝回答,司命轻笑一声说道:“这倒不必忧心,天女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此话何解?”天帝和玄华疑惑。
“回禀天帝与将军,柳仙便是九命相柳,九命相柳便是柳仙。”
“哦?”
“柳仙借九命相柳之身投胎历劫,本应十日前在凡间爆体而亡,哪知误打误撞,被天女盗了老君仙丹死而复生,两人在凡间互通心意,私定终身。”司命笑问,“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各位说是巧与不巧?”
天帝大笑:“原来上天已安排好一切,我们压根就不用担心!”
几人也是点头会心一笑。
东华嘴角涌上一抹狡黠,缓缓开口:“当初柳仙下凡历劫时,曾与我打赌:我说人各有命,早早定下,无人能改,而他却说,“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柳仙以九命之身入局,却未能改变西陵玖瑶的命运......这局,算他输!如今他旧情刚灭,就与我们天女两心相悦,小泽儿岂不吃亏?”
殿上的几位听了,也不禁点点头。
“那如何是好?您不会是想给他俩出些难题吧?不怕柳仙回来与您理论?”司命小心问道,心里不禁为济泽捏了一把汗,他这个顶头上司,若是想要折磨人,谁也挡不住。
“我怕他?正好我很久没有松松筋骨了,玄华不与我打,那便只有柳仙了,谁叫他打赌输给我?”
老君大笑:“东华也是寂寞,这些年无人陪他过招,这柳仙倒可以与他玩玩。”
东华沉思片刻,看向各位:“如今泽儿与柳仙并不知晓彼此姻缘,我们倒可以利用这点。只告诉泽儿,她天定的夫君是柳仙,却又不告诉柳仙就是九命相柳。这样,倒可试试二人情意,若真心相爱,心志坚定,皆大欢喜;若柳仙左右摇摆,二人退缩不前,早早成婚,反而不是好事。不如借泽儿受罚之事,看看二人情意,他们若冲破心结,我们便提早告知真相,受罚结束立即成婚,岂不更好?”
天帝与玄华听了,倒无异议。
“那泽儿罪责,该如何裁定?”玄华问道。
“若要考验二人真心,刑罚只能在凡间执行。”东华看一眼司命,问道,“九命相柳后续的命薄,除了小泽儿的几行字,可还有其他?”
司命摇摇头:“自从天女写完那几行字后,九命相柳与洪江的命薄,就再添不上笔墨。白玉灵笔,也无能为力。”
“看来是无量天机,九命相柳与洪江结局已定,至于其间发生何事,已非我等所能窥探。”老君说道。
“敢问老君,天女最后为相柳写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意思......”
“当然是与心爱之人成双成对。”老君笑道。
“这心爱之人,可指的是天女?”司命小心地问。
老君摇摇头:“心爱之人,是与九命相柳互通心意之人,相柳心里装的到底是谁,只有他自已知道。相柳既是柳仙,也不是柳仙。他没有历劫前的记忆,又吃了不死丹,若永不归位,岂非坏事?东华测试二人真情,若他们非彼不可,倒不如提前助九命相柳与柳仙元神合二为一,天上地下,随意行走。”
“如此,便这样定了。”天帝看着东华,“爱卿继续。”
“小泽儿两罪并罚,身为天女,罪加一等,押入不周山天池,受池水刺骨之刑,整一百年!”东华眯着双眼,声音清冷。
司命咽了咽喉咙,小声说道:“那池水中有两只千年怪兽,天女如何打得过?她本来身子就弱。”
东华睨他一眼:“当年不周山倾倒,下游无数生灵百姓因此而死,就算当时未死,后来也遭受瘟疫重病在身,传至后代。洪江之罪,岂是百年能抵?泽儿是天女,若罚得轻了,天威何在?往后他人将如何看待泽儿?你司命宫里的命簿,可还保得住?”
司命只听得后背发凉,沉默不语。
“小泽儿身子弱,倒有个法子。”东华思虑片刻,说道,“每日让监刑仙官,问一问小泽儿两个问题:一、是否知错?二、是否后悔复活九命相柳?答对了,就免了当日两只妖兽的攻击,答错了,只能受着。”
老君笑着点点头:“嗯……嗯……”
司命一时糊涂问道:“何种为对?何种为错?”
几个在场的大笑,却并不说话。
东华敲了他一记:“对错是非,你是不会辨别了吗?看来罚你三十年俸禄还是太轻!”
司命挠挠头,却没有想明白,但也不敢再问。
东华看向天帝和玄华:“待刺骨之刑结束,还要再罚!”
“啊?再罚?”司命忍不住又叫,他此时觉得自已白干三十年,已是东华对他最大的恩德。
天帝和玄华未发一语,只待下文。
“因被洪江连累的百姓无数,有些全族灭绝,有些影响几代。这些责任需要有人承担!”他眼眸一闪,又继续说道,“待刺骨之刑结束,再罚泽儿沿不周山西北,一路无偿救治百姓,过崇吾山、华山、六盘山、白于山、西北海......刑期一万年。”
“另外,与泽儿同犯的四个丫头,打入凡间,受九世人间八苦,方能回宫。”
司命大气不敢出一个,只怕多问一句,泽儿她们就多受一份苦。
“不知天帝与玄华,认为如何?”东华问道。
他二人相视一眼,玄华不好质疑,天帝却不得不开口:“老君以为如何?”
老君笑道:“东华此番安排,虽听着惨了些,实则为泽儿和柳仙操碎了心!”
他尘拂一扬,继续:“泽儿救治百姓虽不用万年,但柳仙凡间双亲俱在,想必也希望能常常陪伴左右,尽一尽人子孝心。若泽儿在天池受罚结束,先与柳仙回宫大婚,夫妻二人再携手游历人间,医治百姓,陪伴亲人,岂不三全其美?而万年对于九重天来说,不到三十年。东华心中有大爱,只是都藏在背后。”
听完老君解释,天帝和玄华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准奏!”
“是!”
次日天一亮,相柳三人又重回天柜山上。
洪江使个召唤术,把土地找了出来。
土地见到几人,开开心心问道:“怎样?小兄弟可是与父母,已相认团聚?”
相柳抬手行了一礼:“多谢老神仙,今日我们想打听另外一件事。”
“阁下请说。”土地倒客气。
“听闻九重天上的神仙若犯了事,认错定罪之后,都会发报给驻守在凡间的神仙,不知真假?”相柳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土地说道,“并不全是。分官职大小,有些秘辛,小老儿就不知道。”
相柳心一沉,看来泽儿的事,这土地也不一定会知道。
“多谢老神仙解惑。”相柳行礼。
土地拍拍他的手,宽慰:“你们是不是想打听天女?虽不知她有没有犯事,但小老儿未曾接到消息。”
相柳又行一礼。
辞别土地,三人终于朝山中竹屋前行。
离竹屋和洞穴越近,相柳的感觉越清晰。
此时还有不过五六丈距离,他全身的血液已渐渐被唤醒。相柳依然会被那几股熟悉的气息影响,但因着有了心理准备,他并未像昨日那样焦躁。
相柳提了灵力,发出自已野兽的信号,与这气息纠缠。
仿佛对方也感受到了他一般,几股气息在山中斗法,只见阴风突起,竹林摇摆,发出沙沙响声。
洪江和毛球看着这几股无形的力量,知道这是相柳和同类相互试探和确认的过程。二人退到一旁,静静地观察,他也做好了准备,若有问题,会随时出来阻止和调解。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大家都撤了灵力,竹林又恢复平静。
竹屋的门终于打开,洞穴之中的男人声音,也同时传来:“九凤,是我们的孩子!”
一袭青绿裙装的绝美妇人,缓步而出,她双眸满含泪水,颗颗晶莹剔透,顺着白皙的脸庞染湿了胸前衣襟。
“九婴,是我们的孩子,他回来了!”九凤看着眼前,白衣白发的年轻男子,嘴角微微扬起。
相柳双眼湿润,喉间发紧,有口难言。他望着这个,与自已几乎一模一样的妇人,心里已经不可否认,这就是他的母亲。原来,自已不是天生地养,原来自已也有父母!
九凤快步站到相柳跟前,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抚摸他额前的白发:“九婴,孩子的头发和你一样,可是他的脸却长得像我。”
九婴静静地听着九凤,等着九凤。
她又轻抚相柳白皙的脸,可是却冰凉如水,他安静地站着,细细地感受九凤的触碰,这双手很温暖,却很粗糙。相柳的第一反应,便是抓过她的双手查看,原来五六个指腹,都已发白蜕皮。
九凤抽回双手,眼眶里的泪水,却忍不住又掉了下来:“对不起,孩子!是娘亲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娘亲以为把你藏在海边,等你爹爹的事安稳下来,我们就能一家三口团聚......可没想到,我再去寻你时,就再找不到你了......”
她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扑进他的怀里大哭......相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可他的双眼,却在身体被拥紧的那一瞬间,不受控制地含满了泪水。
九凤全身微微颤抖,泪如雨下。她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寻求他的原谅。
这陌生的感觉,让他竟生出些许期盼,相柳微微压住自已的心绪,犹豫了片刻后,慢慢伸出手,轻轻拍着九凤后背,任她在自已怀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