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兰锜对这个自已亲自选出来的状元似乎是很无奈,点着头想答应,双兰璋就跳了出来。
这会儿他让镇纸砸得地方一点儿也不疼了,跳着脚说话:“陛下,这活儿交给我,就凭我和三哥的兄弟情谊,我一定把杀他的人抓到!”
石泉捏着莫一烛的手又使了点儿力气。
谁上杆子和获了罪的王爷攀关系啊!他这把老骨头可能是闲得时间太长了,头脑都不清楚了,怎么就跟来趟了这一趟浑水。
莫一烛大概和他的想法一致,整个人都往石泉身后躲了躲,力求让皇帝别看见他。
吉英拜着礼,梗着脖子等皇帝答他的话。
双兰璋直接被所有人无视了。
双兰璋的公鸭嗓跳着脚在御书房里继续陈述他可以胜任的理由。
其他人并没有理他,似乎是习以为常。
重获自由的文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双兰璋。
不难看出,皇帝对他很不耐烦,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容忍他在御书房撒野。
默默将看到的东西记下来,文煊低着头脑子里转了个念头,按着文糖的手,往后退了退。
表现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荣辱不惊,倒是有国师的气度。
双兰锜看着他的动作也没再说话。
双兰隽虽然没认出小丫头,但不妨碍他对双兰璋的敌意,“就你?徇私枉法,罔顾人命,你能查出个什么?”
“你……”
历史事实证明,他在和双兰隽起了冲突之后,倒霉的都是他自已。
这一次双兰璋学乖了,一双眼睛看向双兰锜,试图用肢体和意念双重感动一下他这个皇帝哥哥。
双兰锜看够了文煊,转身回了龙书案后坐下,没瞧见双兰璋的眉目传情。
双兰璋急了,“陛下,小弟这都是血口喷人,他也没有证据,您不能信他!”
双兰隽不急不慌,“证据吗?”
说着话,就要拍手。
双兰璋眼睛都气红了。
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就是没人帮他的样子,就连看着要和他上一条船的姜勇都往外拔了一下上船的脚。
皇帝对九王爷忍让,对小王爷那可是宠溺。
反正让姜勇来说的话,就算是对自已的儿子,他也没这么用心过。
现在双兰隽这么说,姜勇又感觉自已不好站队了。
毕竟如果是别人,就双兰隽这一句话,就够定他的罪了。
大家都在看热闹。
双兰锜发话了,“够了。”
姜勇松了一口气,好像是赌对了。
双兰璋挑衅地抖了抖肩膀,却扯到刚刚的砸伤,哼唧了一小声。
这是一场闹剧。文煊心想。
文糖拽了拽文煊的衣摆,她还想去双兰隽那边。
但双兰隽已经走到了龙书案边上,撒着娇瞧着自已哥哥,“皇帝哥哥,我来查吧,好不好?”
“不好!”双兰璋跳出来反对。
“不给我查,难道给你吗?”双兰隽跟他对着干。
两人拉扯着互相揭对方的短。
文煊听了几句,来来回回都是些强占田地,欺压百姓的事。
而且多数是双兰璋的烂账。
双兰璋怼了半天,把双兰隽小时候不肯好好用膳还要皇帝喂的事都掀出来了。
像是个泼皮无赖。
这种事情不好说,哪朝哪代那个王爷不干点这种事情?压的好了,依然有人给他歌功颂德。
既然没有让监察御史递一份奏章到龙书案上来,对于皇帝来说,就是没有这种事。
倒霉的都是百姓罢了。
吉英把两个人都看了一眼,大概是觉得他们抢了自已的工作,可倆王爷他又得罪不起,求助地看向双兰锜。
双兰锜舔了笔,在一片骚乱里,批起了奏折。
如月扯了扯吵上头的双兰隽的袖子,“主子,不如找个不偏私的大人去查呢?”
如月长得面嫩,实际上比双兰隽大了几岁,双兰隽从小和她一块儿长大,说是主仆,双兰隽还是很听她的话。
人多的时候,双兰锜不会特别明显的偏帮他,双兰隽一直都知道,在这么吵下去,无非是把双兰锜惹生气了,他和双兰璋各打五十大板。
他不怕挨打,就怕双兰锜又关他禁闭,盯着他吃饭上学,那太恐怖了。
双兰隽接受这个提议,“那让吉大人查。”
双兰璋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行,我查!”
你……
双兰隽骂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撸袖子准备不管不顾跟他干一仗,是罚是打,他认了!
双兰锜点了点桌面,眼尾上挑,眼神放空在桌面上的某一点,轻蔑地随意一指,“让他去查吧!”
成为众人焦点的文煊丝毫没有胆怯,行了礼想要应承下来。
“他谁啊?”双兰璋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双兰隽可还记得昨天的事情,难得跟双兰璋统一步调,“不行,他还身份不明呢!就算他不是老九的暗探,也不一定是好人的!”
那一句细作让双兰锜直接抹掉了,双兰隽虽然相信双兰锜,但他不信文煊。
两个王爷的敌意颇大,文煊又跟他俩施了礼,藏在左手下的右手手指微动,躲在他身后跃跃欲试还想扑双兰隽的文糖定在了原地。
文煊说:“在下玄机老人弟子,文煊,见过两位王爷。”
几位朝中重臣都是一脸惊色。
两个王爷一脸呆萌。
双兰璋嚣张跋扈,“谁啊?没听过。”
双兰隽是骄纵,但没他这么恃宠而骄的跋扈,特别是何应秋偷偷拉了他的衣服一下,双兰隽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吉英跟文煊客气,“久仰久仰。”
文煊也跟他客气,“不敢不敢。”
双兰隽不管他们,扒着桌子看双兰锜,压低了声音说话,“哥哥,哥哥,你相信,我肯定能行的!”
小王爷长相隽美,风姿绰约,满心满眼瞧着你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自已是他的全部的错觉。
双兰锜瞧着自家小弟的白嫩的脸,让人打扰的烦郁消散了干净。
掐着他的脸颊晃了晃,手感一如小时候那般,双兰锜没明白自已心里的悸动,还当是见了这张脸的必然反应,很快收回了手,指了指还在跟吉英客套的文煊,“既然先生想在朕这儿谋个职位,总得保了朕这皇位不倒,此事就交由先生处理,希望先生别让朕失望。”
双兰隽平白让他掐了一下,还没得到自已想要的,刚想要闹。
那边双兰璋就跳了起来,“不行,不行!陛下,这人谁啊!他别不行还瞎捣乱呢!”
姜勇愁得脸都皱成了包子,却再一次看见双兰锜放过了殿前失仪的双兰璋,瞧了瞧明显是祸国妖妃样的双兰隽,还是庆幸自已明智的选择。
双兰隽撅着嘴嘟囔,“那我也要去。”
“今日课业可曾完结?”双兰锜想留他。
偏这个话题,双兰隽一听就头疼,捂着耳朵就要跑。
刚迈了两步,眼前让人举了个小丫头挡住了去路。
小丫头圆圆脸圆圆眼,胖乎乎的让人怜爱。双兰隽不明白文煊的意思,见着文糖似乎是有话想说,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
双兰隽又脑补了不得了的东西,一把将小丫头抢了过来,“你拐卖小孩儿!”
“这是在下的徒弟。”文煊耐心解释。
双兰隽并不想听他解释,现在只要有文煊的犯罪事实就行,那他就能再和他哥谈,他要去查案!
文糖从双兰隽的手上转移到了如月的怀里,双兰隽耐着性子诱导她。
文糖幻灭地看着双兰隽跟自已比划说文煊是坏人就给她糖吃,大眼睛环顾四周。
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收买人证?
文糖是小,但她不是傻。
更何况离开了文煊的周围,那种无孔不入的阴寒再次袭来,加上上位的那股血腥气味儿。
文糖真的很想哭,想说她想跟着文煊。
但噤声咒还在,她只能啊巴啊巴。
文糖隔着双兰隽给如月行了个礼,“麻烦这位姑娘帮忙照顾一下在下这小徒弟,在下与吉大人要去一趟案发现场,实在不方便带着她。”
凡是正常人对这种软绵绵可爱爱的小幼崽都没有抵抗力,特别是幼崽很乖巧的时候。
如月正要点头。
她家主子不乐意了,刚刚还在诱导小幼崽说她师父的坏话,转脸又跑到人家师父面前,“嘿,我们可不帮忙看小孩儿,我们也要去看案发现场的!”
如云和何应秋一边一个把他拽到了如月的身边,如月从怀里掏出个糖丸儿塞进了双兰隽的嘴里,另一个给了文糖。
堵上了她家主子的嘴,如月冲文煊点点头,“先生去忙,小姐就放在奴婢这里,等回来差人到重华宫知会一声便可。”
“有劳。”
双兰隽含着糖丸儿嘟囔,“假正经。”
文煊当没听见,隔着人对文糖摆了摆手,“糖糖乖,跟着姐姐玩儿,等师父回来接你。”
就是一句普通的嘱咐,文糖却感受到身边那股萦绕不散的阴气消失了,同时也可以发出声音了。
但文糖没说话。
相比较于双兰隽,她更怕文煊,而且她现在觉得,这个哥哥好笨啊!不能暴露他,否则给她这个师父害了都不知道!
这一趟御书房,倒是把小丫头原本拜师逃跑的心思歇了,这也是文煊没想到的。
到底是皇帝发了话,吉英已经和文煊把案情说了差不多,带着文煊就要出发。
双兰璋追着两人就跑,“别,我得跟着去监督!免得你们销毁证据!”
这话说的,仿佛是认定了当今圣上是杀人犯了一般。
姜勇瞄了一眼皇帝,皇帝还在看着双兰隽。
姜勇在心里呸了一声,跟着石泉两人磕了头告退。
出了御书房,三人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感动,这种情况,一辈子感受一回就够了。
如月带着如云和小丫头回了重华宫。
双兰隽让留了下来,又被嘱咐了不要冒险,不许这不许那,双兰隽眼瞧着他们离开的时间越长就越急躁。
先不说文煊他本就被看好,还跟着去了双兰璋,那可是个祸国殃民的玩意儿,也不知道他哥为什么总是对他犯得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双兰隽总觉得这次三王爷的死肯定跟那厮脱不了干系,急着去拆穿他的真面目。
顺便监督那个文煊。
双兰锜瞧出他着急,捡了些重要的跟他说,“那人的师父是天下第一的方士,这些方士惯会些害人不浅的旁门左道,你莫要与他争执,这件事让老九去就行了。”
双兰隽急了,“你都说他是旁门左道了,你干嘛要同意他去查?万一他不怀好意,对你不利怎么办?”
双兰锜气定神闲,“不会。”
方士在三国之前流传已久,也多有人自称方士一门,但几乎都是一些酒囊饭袋。
双兰隽自已都遇见过不少,总说自已丹方天下第一,能成仙成圣。
还不都是三两句就让他拆穿了的。
他哥从来也不信这些,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让这个文煊蛊惑了。
双兰隽愈发觉得文煊的问题不小,当下也不听双兰锜的教导,提溜着衣摆就往外跑。
双兰锜知道他压根没心思听自已说话,见他往外跑,朗声喊道:“晚膳回来。”
“好嘞!”
双兰锜拦了一下何应秋,“照顾好你家王爷。”
“是。”
吵闹的御书房终是安静了下来。
双兰锜放下手中笔,细长的眉眼扫过角落里的富安,来自帝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富安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地。
双兰锜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人倒是长着一副让朕熟悉的好样貌呀。”
富安跪伏在双兰锜面前,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未开口已有颤音,“陛下明鉴,此人长相平凡,十人倒有九人相似,许是陛下看错了。”
“是么?”双兰锜若有所思地挪开了视线,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大门再次关上。
双兰锜舔了舔笔尖,在摊开的奏折上留下几笔痕迹。
“多芜。”
“在。”
身为暗卫营的统领,多芜神出鬼没的功力不比何应秋差。
“让阿西跟紧些,莫要让隽儿受伤。”
“是。”
多芜应声后并未离开,双兰锜懒洋洋地抬头望他,“何事?”
多芜道:“那个方士很不一般……”
“多芜,你僭越了。”
“多芜知罪,请主子责罚。”
“去吧,按朕说的做就可了。”
“是。”
多芜消失在双兰锜的视线之内。
宫门深锁,帝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前一刻还热闹喧嚣的御书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空气里都充斥着孤寂。
双兰锜没再装模作样地翻动奏折,当一个勤政为民的好皇帝。
骨节分明的手掌从桌面划过,书案之下弹出一个精巧的暗格。
四方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幅画轴和一个坠着络子的玉佩。
玉佩成盘龙形态,龙身龙脸栩栩如生,只一条龙显得格外的寂寥。
双兰锜的手指顺着龙身拂动,最终拿出了那张画卷。
平摊在桌面上的画卷很长,是一个女子完整的全身画像。
女子娇弱,柔媚纤细,着一身粉色花裙,从桃花枝后探出头,眉眼弯弯,柔情似水。
瞧得出作画的人对女子的感情之深,寥寥几笔勾勒出女子动人神韵。
若是双兰隽在此便能一眼瞧出怪异,为何画中女子与他样貌一样,若是认识双兰隽的人看,怕是会以为是他穿了女装。
双兰锜伸手抚在了女子面庞,神情里不再是帝王霸气,有的是一股醉人的柔情。
“隽儿长大了,你还不愿意回来吗?”
眼底的痴缠与爱恋,疯狂且决绝,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帝王,疯了般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