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钦天监是要放在摘星楼的,常寿作为帮工太监,不巧被指派了过来,温年是个不着调的性子,白天的事情,他半夜才想起来也是常事。常寿当时还要更小些,大官说让他在这里等着,他便等着。
偏他是个八字轻的。
午夜的时候,徐衣涪在一楼表演烈火焚身。常寿心善,以为是谁误触了丹炉烧了起来,完全没想到能有其他可能,跑过去帮忙扑灭了火,没想到里面飘出个青面獠牙全身溃烂的鬼,吓得常寿当场就尿了裤子。
回去又听说了摘星楼的事,吓得整夜整夜不敢睡觉,总感觉徐衣涪到自已面前来自焚了。
温年到底还是有良心,认为常寿这样自已多少得负点责任,就常喂他些凝神静气的丹药,封了他的天感。
温年端着茶杯当酒杯,感慨人生,“所以啊,有时候不是你想害人,无意也害人不浅。”
吉英听得直冷笑,大道理说的挺好。
温年不等吉英拆他台,忙不迭地把话头引到了徐衣涪的身上,“刚刚那个就是秦桡吧?他怎么了?”
文煊本想避重就轻,“他是阴魂,如果穿过小王爷,会灭了小王爷的命灯,对小王爷的身体不好。”
温年摆手,“我知道,知道,我是说你怎么他了?还是说,他怎么你了?”
文煊抿了下嘴,温年见他为难,正想开口换个话题,文煊摸了摸文糖的脑袋,“徐衣涪还好吗?”
文糖一直趴在桌上,眼睛半闭半睁,吉英和温年都以为她睡着了,文煊一问话,文糖就坐正了起来,摇摇头抽了抽鼻子,“不太好,他上楼了。”
“慢着!”温年掐着手指捋人头,“徐衣涪是谁?”
这不是什么秘密,文煊把徐衣涪的事大概说了一下,严谨地没说长相一样,“所以,他打扮和秦桡一样,但是他自称徐衣涪。”
看温年的表情,他应该是不知道徐衣涪这号人物,吉英亦然。
文煊心中有数,嘴上没说,指了指文糖说道:“这是我徒弟。”
“知道知道,你徒弟,你徒弟。”温年哼哼唧唧地想要催促文煊,但又不太好意思,看小丫头的眼神里满是敷衍。
吉英是认真的,“这就是小王爷让在下找的小丫头?”
文煊点头,吉英还想说什么,让温年按住了手,温年就差把“回答我”三个大字贴脸上了,文煊看他样子觉得好笑,这次没逗他,直接说了。
徐衣涪至少是个半步飞升的状态死亡的,他身上有生前修炼的残留,鬼和神本质没有区别,但依旧会冲突。
“也就是说,你是神?”温年下巴都要惊掉了。
文煊没承认也没否认,端起手边茶盏浅酌了一小口,模样很是欠揍。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怎么理解都对。
吉英不太懂修炼方面的事,他提了个问题,“既然他都要飞升了,还能被人杀死吗?人死了会失忆?他也不像是失忆,怎么还能记错自已的名字?”
“也可能是执念。”
文煊看了一眼兴致不高的文糖,刚刚吉英的话提醒他了,他大概知道小丫头为什么不高兴了。
她入京目的就是为父母报仇,小王爷答应帮忙,可这几日下来,小王爷似乎提也没提。
答应做他徒弟大概也是抱了些别样的心态,只是没想到自已是真心收徒的,
那就给她送一份礼物好了。文煊在温年滔滔不绝的提问里自顾自想着自已的事情。
等温年意犹未尽地被吉英拉走,天色已经全黑下来了。
文糖蔫呼呼地跟文煊打了招呼要回自已房间睡觉,被文煊拦了下来,“先别回去。”
几个月相处下来,文糖对文煊还算是尊敬,听他这么说,当即停了下来,只是依旧兴致不高。
文煊喊她留下,并不是单纯为了让她端茶倒水,本来是想了解下徒弟的心理状态,他属实是没想到温年和吉英这么能聊。
不过也不打紧,他认为自已猜测的应当没错,便神神秘秘地示意文糖跟他走,文糖瞧他那样,还以为是徐衣涪有什么问题,吃了一惊。
等弄清楚不是徐衣涪的问题夜都深了。
障眼法这种东西,文煊用的十分娴熟,他俩从宫门大摇大摆走出来的时候,门口的侍卫还抱着刀靠在宫墙上耍帅。
他们说了一个下午,文糖还是没明白徐衣涪的问题,这会儿看见宫外街道,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越盛,文糖最终还是没忍住拉了拉文煊的衣摆,“师父。”
一个路人猛然跳了起来,哎呀一声惊叫,把周围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文煊连忙拉着文糖拐进一个无人小巷,撤了障眼法,再出来时,见那边围了一圈人,中间是那个刚刚惊呼的路人。
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睛,明明只是听了个声音,在他嘴里变成了亲眼目睹。
青面獠牙的三王爷回来报仇了!
那人说的绘声绘色,要不是文煊知道,他不过是听见了文糖的声音没瞧见人,该以为他是真的看见了三王爷。
三王爷为什么死了?三王爷是让人害死的,可惜啊!天道不公,好人没有好报!
文煊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文糖便忍不住想要过去理论了。
这人颠倒黑白的本领倒是厉害,天子脚下编排天子,他倒是不怕死。
影射都成了明喻了。
文煊看了一眼那人头顶,冷哼着拉走了文糖。
文糖不解,“他在说哥哥坏话。”
文煊嗯了一声,“无妨,随他。”
话音未落,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巡城御史来啦!”
那些人便做鸟兽散去。
文糖抬头看文煊,文煊紧盯着其中一人的背影,心里有了底,起步跟上。
几个官兵拿着长矛跑过。
文煊拉着文糖靠墙站好,一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大汉骑马而过,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一瞬便收了回去。
街道很快安静下来,三三两两的行人回到了街面,文煊拉起文糖的小手,“走吧。”
文糖:“我们去哪儿啊,师父?”
文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文糖:“徐衣涪没事吧?”
文煊:“没事,你治好了他。”
文糖:“我怎么治的呀?”
文煊:“以后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