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走过。
徐衣涪便扑到了双兰隽刚刚站的位置上,失了智一般猛烈耸动着身体,以他为中心,不断地散发出一股股阴气,冷冽寒意与冬日寒冷不同,是从骨头里往外渗透的凉,没一会儿便将他身下的一小块地砖冻出了冰碴儿,呼呼的往外冒寒气。
魔神本在一旁看热闹,不小心吸进了暴涨的阴气,原本全黑分不清前后的脑袋上猛然睁开一双赤红的眼珠。
眼里满是凶狠狂暴。
“哦哟!”温年吃了一惊,扶着文煊就要往后退。
文煊站定在原地,温年瞧着尖角不断膨胀的魔神,还想伸手去拉文煊,嘴也不闲着,“呀呀呀,你家鬼仆叛变了,你先退退,等你……”
“回。”文煊挡在魔神和徐衣涪之间,结印的手快出了残影,在一旁咧着个大嘴不知是准备叫还是准备吃人的魔神嗖一下没了踪影。
至于在地上阴暗爬行的徐衣涪,这会儿四肢着地,完全没有之前的温和,原本服帖在衣服里长发也散乱了出来,和胡须一起被他自已压在了手下,导致他的脑袋没办法随着自已的意识凶狠的扬起,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吼叫,反而没那么凶狠,有点儿困兽的无奈。
温年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跟在文煊的身后绕圈,见他步伐规律,每一步都踩在应该在的位置上,于是问他,“你这是玄机山的收妖阵法?”
“你们俩在干什么呢?”
新闯进来的生人刺激了徐衣涪的本能,他以最快的速度跳出了文煊的包围圈,以这种四肢着地的姿势诡异的灵活,冲向了来人。
“哇呀!”朝服的图案闪动了一下,接着是惊天动地的惨叫双重奏。
温年震惊地捂住耳朵,“是吉英和常寿。”
常寿已经吓傻了,瘫坐在地上,身前是一摊不明液体,随着他身体的抖动在不断增大。
吉英比他要好一些,眼睛死死的盯着徐衣涪,脚抖得厉害,手还拽在常寿的肩膀上,想把死沉死沉的常寿一块拖走。
徐衣涪的状态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嘴里发出野兽的咆哮声,随着他的行动,越来越多的地方结出了冰晶,但就是这样,他脑袋上的兜帽居然还盖得好好的,完全看不见面容。
鬼其实并没有固定的容貌,比如说魔神,他就是个纯黑的长着尖角的人形。
大多数鬼维持着人的样貌,不过是因为习惯了,而且鬼本身的样子并不适合出现在人间罢了。
徐衣涪遮挡的脸,一直是文煊好奇的地方。
文糖曾经想让他露脸看看,但被徐衣涪拒绝了,文煊看得出来,他不是排斥,就是不想而已。
人就是这样,即使修炼了的方士也不能免俗,越不让看越好奇。
文煊之所以拖拖拉拉,也是想看看他的兜帽会不会因为他的动作掉下来,现在看来,即便是被鬼气反噬,依旧记得不能露脸。
这下文煊更好奇了。
不过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徐衣涪暴涨的指甲已经摸上了常寿拱得老高的膝盖,甫一接触,冬季厚重的棉服便冒起一阵白烟,被腐蚀了一大块下去,即将接触到皮肉。
吉英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大喝一声,硬是将吐着白沫昏迷的常寿往后拖了一大截。
温年三两步蹿了过去,两个手张得老大,还没靠近就被冻得缩了回来,扭头喊文煊,“文先生!”
文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上去一脚踹在了徐衣涪的脑袋上,清脆的破裂声响起,不等温年看仔细,文煊徒手把徐衣涪拎了起来,折纸一样窝成一团,蓄力往摘星楼的方向一丢。
尖叫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线最终消失在摘星楼里。
摘星楼的四周,一圈灵力扭转,在徐衣涪消失的那一层形成了一个闭环,完整将摘星楼包覆起来,随即融了进去。
“这,这是什么?”吉英还保持着拽常寿的姿势看着摘星楼。
温年激动的很明显,左边跑了半步,右边又跑了半步,不知道是先去帮吉英扶常寿好,还是扶刚刚被鬼魂穿身而过的文煊好。
最终还是文糖从摘星楼里跑了出来,扶住了她师父,“师父?”
文煊脸上的冰晶化成了水,水珠在他脸上交汇,顺着下颌线滚了下来,坠在下巴的位置,随着文糖扶人的动作晃动着掉落下来。
“没事。”文煊安抚地拍了拍文糖的手臂,把小孩推到一边站好,“他身上有咒术和为师身上的灵相融了。”
“啥?”温年帮忙把常寿架了起来,听了文煊的话,扭头看他,“啥灵?”
文煊摇摇头,过去帮忙扶常寿,“没什么,先进去。”
温年咧着嘴拒绝了文煊的帮忙,“别别,他不能进去。”
文糖不解,“为什么?”
温年叉着常寿,“他要是醒过来看见自已在摘星楼非吓死不可。”
吉英跟着点头。
文煊一抹脸上的水珠,不知出于什么原理,明明脸上沾满了水痕,可他的衣服却是干爽的,丝毫没有沾染水渍。
温年从袖兜里摸了粒药丸卡着常寿的下巴塞了进去,用了个巧劲让昏睡的人咽了下去,自已还解释着,“好东西来的,我炼的,静气凝神,对他有好处。”
文煊点点头,眼神转向吉英,以徐衣涪刚才的状态,吉英和常寿应该是看了完全的,但吉英的表现很奇怪,既不惊讶也不奇怪,只是在温年喂药的时候帮了个手,好像是习惯了。
文糖拽了拽文煊的衣摆,文煊低下头,她小声问道:“徐衣涪怎么了?他会有事吗?”
小女孩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神情里没有恐惧,更多的是对徐衣涪的担忧,以及不舍,可怜巴巴搅着他的衣角,似乎是想求情,但又不敢。
文煊知道,这半个月有魔神在,徐衣涪和文糖相处的如同多年好友。
联想着小丫头的身世,文煊不太熟练的摸了摸文糖的头顶,“没事。”
也许该送个拜师礼物。
文煊这样想着。
得了师父的保证,文糖的笑容要真诚的多,表情也灵动了起来。
文煊跟着她笑了笑,脸上那些水渍也随着时间消失了干净。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温年把常寿背到了背上,“哎呀,文先生你等我,等我把这个小子送回他的房间,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