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旺财狗洞计划被迫终止。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蹲在灌木丛里半天没有动静。
时间有点儿长。
就在多芜思考着需不需要过去帮忙的时候,双兰隽一把掀开了盖在自已脑袋上的枯树枝,“多芜!”
声音里,隐约着还带有哭腔。
多芜赶到的时候,双兰隽手掌摊开老大,如果不是地方条件不允许,他肯定还得蹦跶两下以示自已伤重。
多芜着急地让他出来给自已瞧一瞧。
文糖缩在灌木丛里吐槽,“还不等你出去,你那个伤口就要愈合了。”
双兰隽哼哼唧唧,“不可能,上面可是扎了刺的!愈合不了!”
两人对话有来有往。
多芜看了看天,极力假装自已不知道草丛里还躲了一个人。
鬼仆在文糖身边来回来去绕圈,把刚才的所见所闻所感都告诉了文糖,这也是文糖为什么总问双兰隽不走门的原因——多芜好像是在看着他,可实际上并没有阻止他逃跑。
多芜可以假装没看见被盖在灌木底下粉色的一小只,但他不能假装看不到站到自已眼前的人。
多芜:“文小姐。”
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气她进来,还是气她暴露。
双兰隽已经到了他身边,伸开五指给他看。
老实说,多芜只看到一个血点儿,并没有看到所谓的刺,正想着小王爷什么时候变得矫情了,脖子上就被劈了一掌。
双兰隽和文糖,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文糖问:“你打他干嘛?”
双兰隽答:“用你的方法,从正门走。”
文糖又问:“为什么不用我师父的办法,从墙面走?”
双兰隽答:“要和你师父划清界线,自已事自已做。”
文糖还问:“哥哥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讨厌我师父的原因了吗?”
双兰隽歪头想了一会儿,“没理由就不能讨厌了吗?”
文糖点点头,“懂了,你这是嫉妒。”
双兰隽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多芜开口了,“王爷,奴才还在。”
两人一块惊恐地看他,看完还对视了一眼。
文糖当着他的面和双兰隽咬耳朵,“你刚才,那样,一下,不是为了打晕他?”
文糖还比划了双兰隽的动作。
双兰隽跟着她咬耳朵,“当然是啊!”
“那他?”
双兰隽又当着文糖的面跟多芜咬耳朵,“你要不要晕一下,当着小孩子面呢,能不能给本王点面子?”
多芜弓了一下身子,执行了一半又站直了起来,双兰隽一巴掌拍他箭头,多芜还没哎哟,他先叫唤了起来,吓了多芜一跳,连忙要看他手。
双兰隽往后一缩,让他扑了个空,指着自已面前的空地,“你站那儿,你什么意思?”
多芜先没有开口,而是看了一眼文糖的方向。
双兰隽顺着他的视线看,又好像不是在看文糖,文糖隐约觉得他是在看鬼仆,悄悄让鬼仆换了个地方,多芜的眼神追随了过去。
双兰隽跟着看,那个方向是旺财的狗洞,双兰隽问出了自已心底的疑惑,“你倒是要放本王走,还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把本王的密道都勾引出来?”
双兰隽就是随口一问,多芜却突然跪了下去。
他动作太突然,文糖跳着脚往旁边躲,几乎钻到了双兰隽的身后,攥着他的衣摆。
这个时候,文糖想起她师父的话了,要躲好,别让人发现了。
双兰隽也不是纯傻。
他哥把他关在这里,派多芜看着。
以多芜的能力,文糖出现他不会不知道,既然没有阻止,说明多芜是同意的,至于有没有通过他哥,看起来应该没有。
双兰隽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年纪小,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多数是听富安说的。
但那件事是他自已亲身经历,即便年纪再小,他也还是记忆深刻。
只是很长时间没见过了,双兰隽都忘了差不多了,今天见多芜这样,他才猛然想了起来。
文糖并不知道双兰隽在想什么,她感觉多芜能看见鬼仆,于是拽了拽双兰隽的衣摆,等双兰隽俯下身,小声告诉了他。
双兰隽耳朵听着文糖的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多芜,多芜就是低着头,双手抱拳挡住了他大半的面容,瞧不太真切。
文糖还算有些良心,没直接把她师父卖了个彻底,只说是她师父说了,自已身边有一只鬼跟着,多芜刚才看得就是那只鬼。
也不知道双兰隽是信任文糖,还是他本身单纯,文糖说了有鬼,他还往文糖身边看了看,自然是什么也没看见,就是看多芜的眼神里,多了点炽热。
旁人恐怕要以为他是害怕的,但小王爷心里想的是:哈哈!本王也有方士!等有空让多芜抓两只鬼给本王玩玩!
他对文煊也是这种心思,不过文煊看起来太过于正经,不像是会抓鬼给他玩的样子,而且文煊上次瞧见他吃醉了的样子,肯定跟酒疯子似的。
小王爷要脸,为了不让人嘲笑,直接把文煊纳入仇人范围。
这要是让文煊知道了,高低得大喊两声冤枉。
也不知道如月如云她们怎么跟小王爷传达的,要不是他从小修炼定力不错,小王爷恐怕第二天是起不来身的,至于哪种起不来,文煊没敢往下想。
但如今,文煊也只能莫名承受小王爷的刁难了,好在小王爷都是些小打小闹,无伤大雅。
多芜低头跪着,但他感知力惊人,晓得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已身上,多芜正在掂量着要不要告诉小王爷,就感觉肩头一沉,接着整个人被人往上拔,小王爷的味道传了过来,多芜硬生生压制住了还手的冲动,被小王爷当成萝卜拔了起来,“你看的到鬼?”
多芜瞬间明白是文糖说了什么,看小王爷一脸欣喜,多芜也没做隐瞒,“看到一点。”
小王爷皱了皱鼻子,“看到就看到,看不到就看不到,什么叫看到一点?”
多芜直接泼了一盆冷水,“偶尔鬼气太重,能够看到。”
“那你不会抓鬼吗?”
“不会。”
双兰隽哦了一声,松开了手。
文糖忙着上前推销,“我师父会呀!我……”
“不要他。”双兰隽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多芜咬咬牙跟了上去,“小王爷,要不您跟国师出去躲几天吧。”
双兰隽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哎呀,没事的,小时候不也有过一次吗?不过话说回来,本王跟那个人长得真的很像吗?那个人是男是女啊?他现在在哪里啊?为什么不把他找回来呢?”
多芜只是摇头。
双兰隽见他不答,以为是双兰锜不让说,也就没多问。
本来他哥给他下药,他还有点儿不高兴,想着偷跑出去,大不了躲到双兰璋家里,把他家偷空。
今天多芜弄这一出,他全想起来了。
现在他可不能走,走了他哥怕是要疯。
文糖听了一头雾水,见多芜不赶自已走,胆子也大了起来,跟上他俩的脚步,“什么意思啊?”
双兰隽任何时候都不忘挖墙脚,“你拜本王为师,本王就告诉你,怎么样?这个买卖划算吗?”
文糖也不傻,知道她这个漂亮哥哥就是赌气,指了指身边的鬼仆,“你能看见他,我就跟你走。”
双兰隽目光透过空气,看见对面墙壁上有一个小黑点,“啊!逮到了!”
文糖还以为他真看见了,就连多芜都停下脚步,却听双兰隽说道:“他们打扫不认真!墙上有个黑点!”
两人一块翻他白眼。
很快双兰隽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那个黑点儿动了起来,也不能说是动了起来,就好像是原本对面有东西堵着,后来拿开了,从那里可以看到外面的郁郁葱葱。
“不好。”
双兰隽和多芜对视了一眼,多芜直接拔地而起跳墙追了出去。
双兰隽也拔,拔了一半想起什么,又落了回来,抓着文糖蹿到了墙根底下。
哪儿是什么黑点,是一个圆洞,他看过来的时候是有一个人眼珠子怼在洞口,所以远看是黑洞洞的,他还以为是个小虫子。
这个洞口开的很隐秘。
本来是被灌木丛遮挡了,宫人定时修剪都是按照一定轮廓,并不会暴露这个位置。
是刚刚文糖出来的时候,踩断了洞前面的一株分叉的枝桠,才让这个洞暴露出来了。
文糖跟他一块看那个洞口,小到只能塞进去一根手指头。
“这个洞有什么用?”
文糖并没有看见大变人言的过程,伸了根手指要去抠那个洞,让双兰隽制止了。
双兰隽一掌拍在墙面上,咬牙切齿,“肯定是双兰璋。”
“你都没有证据,不好随便诬陷他吧?”文糖站起来想走。
双兰隽白她,“你自从拜师之后,都不可爱了,当年你可是和我一块骂他来着的!”
文糖瞪他,“没有当年,就几个月前,我现在觉得那个胖子干不了什么?”
“为什么?”
“他太蠢。”
这话让双兰隽无话可说,恰好多芜从墙头落了下来,双兰隽立刻围了上去,看他脸色猜测,“没追上?”
多芜摇头,“没看到,只有几个宫女太监。”
双兰隽咬牙,“肯定就在这些人里面!”
多芜盯着他看,看得双兰隽有些发毛。
文糖也拽双兰隽的衣摆,“你别乱说话了,我觉得你都快跟那个胖子同样智商了。”
双兰隽让她气得直跳脚,“就是啊!在宫里偷听偷看,可不就是宫女太监最方便,你出去遇见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抓起来,保证能问出双兰璋的罪证!”
多芜一摊手,指了指面前两人,“流云、贵翔、如月、文国师、富贵。”
文糖不认识其中三个,也有些信了双兰隽的话,问道:“那不是还有三个。”
双兰隽黑着脸,“两个是本王母后的宫人,一个是富安的徒弟。”
文糖:“徒弟怎么不能收买了?”
两个人都没回她话。
多芜想了想,“奴才得告诉陛下。”
双兰隽点头同意。
文糖又问,“那我说跟胖子没关系吧。”
双兰隽摇头反对。
文糖戳他,“你不会说话了啊?”
双兰隽低头,“富贵有嫌疑的话,你师父也有。”
“你瞎说!”文糖叉着腰,指他鼻子。
人不大,气势不小。
多芜临走前又退回到双兰隽身边,“小王爷,奴才原本认为您若是离开几日对陛下对您都好,但现在奴才觉得,您还是留在陛下身边为好。”
双兰隽点点头。
多芜这才放心的去报告了。
文糖戳他小腿,“为什么又不要走了?”
双兰隽掐着她腮边软肉往两边一扯,软乎乎的小娃脸蛋手感巨佳,双兰隽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本王之前想跑是以为皇兄为了旁的事情要处罚本王,刚想到皇兄可能是有些不快,加上有人在偷窥皇兄,本王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了。”
“他是把你当成别人了吗?”
双兰隽席地而坐,虽然是不爱干净,但还知道在天冷的时候坐到枯树叶上,也不知道该夸奖他,还是该批评他。
很快文糖便没有说他的心思,因为她自已也坐了下去。
两人分吃了双兰隽的糕点。
双兰隽一边吃一边看天,“应该是的,那个时候本王太小了,皇兄的样子很可怕,本王倒是记得他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但是那人叫什么,本王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他打你了?”
“怎么可能!”
双兰隽拍了拍手上食物残渣,推着文糖往外走,“走走,你回去吧,要真是那样,皇兄瞧见本王和旁人在一起,又要不高兴了。”
文糖被推着往前走了两步,“他是不是生病了呀,要不要让我师父给他看看?我师父会做药哦!”
“才没有!本王哥哥那叫一往情深,你个小屁孩,你不懂!”双兰隽停下脚步与她争辩,“你师傅才有病!”
“瞎说!我师父是天下第一!”
“他就有病!他没事跑来当国师!”
“你有没有逻辑!当国师跟有病有什么关系?!”
双兰隽鼻孔朝天,“本王说有就有!”
“你幼不幼稚?!”文糖气得踢了他一脚,“我师父哪儿得罪你啦!”
双兰隽习武之人,小丫头这点儿动静,还不够给他挠痒,当然没放在心上,只是随便拍了拍衣摆,“他站在那里就得罪本王了!而且,他可是和杀手一块出现的!”
“都说了是巧!合!”
双兰隽接着举例,“他趁本王睡觉偷偷抱本王!”
文糖眼睛都要翻上天了,“都说了是你抱他!”
“本王不听!”
“你!”文糖又踢了他一脚,“无理取闹!”
“呀哈!”双兰隽开始捋袖子。
嘭一声,文糖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双兰隽呆愣了一下,对着空气挥拳头,“算你跑得快,下回再揍你。”
多芜赶到朝堂的时候,正好下朝。
大老远的就看见双兰锜在飞快地往内宫走,富安在后面连跑带跑的追着人。
多芜站得高,看得见外墙那些官员三三两两的在讨论,双丰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几个大臣围着他,似乎在说些什么。
多芜愣了一瞬,他这几日被留在内宫看着小王爷,并未跟着皇帝,自然不知道没有官职的双丰已经连着上了几天朝了,目的只有一个,用自已来说服皇帝换一个国师。
双兰锜铁了心让文煊上位,跟他吵了几日。
今日钦天监上报册封日期。
双丰吵得尤其凶。
双兰锜下朝时,面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跟在他身后的富安恨不能原地消失。
多芜硬着头皮出现在了双兰锜的面前,“主子。”
“你怎么来了?可是隽儿有事?”可能是联想到了双兰隽,皇帝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也只是那一会儿,等他开口,又沉回了原样。
多芜把情况和双兰锜说了一遍。
双兰锜眉头深锁。
多芜劝他,“主子,现如今朝中对小王爷非议颇多,您在日日将他关在寝宫,恐怕对小王爷的声誉也有影响。”
富安在后头给他竖大拇指,意思是,这个切入点不错。
双兰锜示意他起身,自已还在往内宫走,回头又吩咐富安去拿奏折。
富安领命离开。
双兰锜这才开口问道:“国师也在?”
多芜把文糖的事也说了,说完低头认罪,“主子,小王爷大了,您将他关在一个地方,他不会开心的。”
双兰锜倒是没说他,甚至还点了点头,只是说出来的话很奇怪,“国师倒是个有真材实料的方士。”
多芜没明白,自然没有接话。
双兰锜也不在意,自顾自沉思。
直到这个时候,金辇才赶了上来,双兰锜嫌弃地看了那十六个专门挑选出来的太监,摆摆手让他们退下了。
双兰锜又抬头看了看天,才对多芜说道:“当日,朕救你们兄弟二人的地方,可还记得?”
多芜点头。
双兰锜说:“天要变了,日后若是朕再犯浑,把朕带回去。”
“是。”多芜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想帮小王爷争取,“那,小王爷……”
“无妨,左不过是些不重要的流言,朕知道是何人所为。日后若是真的无法收拾,朕自然也有办法,无需担忧。”双兰锜像是在安慰多芜一般,停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等册封大典,朕便放隽儿自由,最近让他陪陪朕。”
皇帝都发话了,谁还敢说个不字。
况且多芜本身也是听皇帝的,对小王爷也不过是怕皇帝深情错付,既然皇帝自已还能分得清,多芜自然不会多嘴。
春日阳光灿烂时,气温不低。
双兰锜想着心事走路,不经意间抬头。
红墙绿瓦间,一人站立其中。
瓦片遮挡了阳光,背阴处阴凉,少年披着狐裘披风,白的耀眼。
也不知是披风白,还是人白。
双兰锜被这抹白色晃了眼,思绪翻飞。
多芜也瞧见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偷眼看皇帝,见他神情有异,暗自叹了口气。
只是多芜不知道,在他眼里是另一个人,在皇帝眼里,这就是双兰隽。
他们以为皇帝还在病中,实际皇帝已经清醒,偏这清醒与他们来说,不如原来。
小王爷眼见,老远就看见皇帝,探出狐裘的手臂裹着红色衣衫,一红一白,交相呼应,“哥!”
双兰锜点头应承,人也快走了几步,赶到了小王爷身边,“天凉,出来作甚?”
小王爷捂住了双兰锜的耳朵,笑得咯咯,“等你呀!”
小王爷好心,以为双兰锜只是发病了,认错了他的身份,殊不知,双兰锜就是利用了他这点。
小王爷小时的事,不光小王爷想起来了,原本应该没有记忆的双兰锜也想起来了,见小王爷如此,便明白了过来,也不急着拆穿,反而顺着他的动作将人带进了自已怀中。
多芜心惊,这哪里像是兄弟的样子,分明的是情人间的亲昵!
小王爷依旧笑得开心,在他看来,不过是在假扮另外一个人罢了,等他哥醒了就好,无伤大雅。
富安领着小太监端来了奏折,也被拥着进门的两人惊着了,但他尚有理智,瞥见多芜要动,连忙拉住了他。
多芜不解,“公公?”
富安见他俩进了延吉宫大门,这才摇着头开口,“无妨,若是小王爷总是推拒,反而让陛下情况严重。”
“可他俩是兄弟……”
富安打断了他,“也没人说会怎么样,陛下心里有分寸的,即便是那位真人在,陛下都不会对她怎样,统领担心什么呢?”
多芜不语,不是信服,而是不知该怎么说。
宫里又是一阵笑声,大约是小王爷逗了双兰锜开心。
富安说:“瞧,陛下多久没有如此开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