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凶神恶煞都不足以表达此刻如云的表情,双兰隽觉得要不是王爷这层身份在这里,他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见了阎王了。
求生本能促使他连连摆手,“不是本王,本王没说过!”
如云气呼呼地要扑过来,叫姜新蕊给拉住了。
如云嘴还不闲着,酸叽叽地说道:“奴婢就说,赎个人而已,为何要我们都在车上等着,原来是怕我们听到不该听的话,也是,见天的瞅我们这些老脸,可不得厌烦了嘛?出来找还不行,还要带回去呢!”
说完扭头鼓着腮帮子生气。
如云说话速度快,吐字跟倒豆子一样,嘟嘟嘟的往外蹦,谁也插不上嘴。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了,双兰隽才插上嘴,“好姐姐哎,你也带着脑子听好不好?他说的话,他能对着当事人说王爷说?”
“好啊!你还嫌弃奴婢没有脑子!”如云如同被点燃了的火折子,气得扭头就走,正好阿西进门,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如云拽着胳膊往外,“阿西,我们回宫,不理这个忘恩负义的王爷!”
姜新蕊想要拉她,却看见顾青抿着嘴似有话说,又要去扶顾青,急得不行。
双兰隽冲阿西使了个眼色,原本纹丝不动的阿西,乖乖顺着如云的力气走了。
姜新蕊瞧了又要去追,双兰隽连忙喊住了她。
姜新蕊望着如云背影,不解地看向双兰隽,“如云一个人不会有事吧?”
双兰隽掐了掐眉心,“没事,阿西跟着呢,她不会走远的。”
言罢,指了指一直在搅衣摆的顾青,“你是不是有话说?”
顾青抬头看了看他们俩,又看了看老板,老板冷汗流的跟洗了个澡一般,注意到顾青看他,他还冲着顾青呲牙,仿佛是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顾青拜了拜双兰隽,“头先听小王爷说那名字有些耳熟,并没有多想,此时店家说到王爷旨意,奴婢想起来了,奴婢家里出事之后,被辗转卖了很多人,但那些人都不曾与奴婢说什么,也不让奴婢做事,就是锁着奴婢,直到这个店家。”
“哎!你别乱说话!”
“你闭嘴!”双兰隽一脚将人踹回了地面趴着,自已踩着他的后背鼓励顾青继续。
顾青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姜新蕊忙得去扶住了她,她对姜新蕊感激的一笑,仿若是怕了店家,紧紧攥着姜新蕊的手,才接着开口说道:“奴婢来后试图逃走过多次,每次被捉到这店家都会打奴婢一顿,有一次他以为奴婢晕了,在旁边骂人时,奴婢听见他提了那个名字,说什么王爷就是事多,直接拉回家玩够了就打死,犯不上费这么大的劲儿!”
双兰隽哼了一声,脚下用了点力气,踩得店家唧唧哇哇地乱叫,嘴里不断地求饶。
双兰隽:“说!”
店家也不知收了多少好处,即便是如此,也是一口咬定顾青是自已在青楼里买回来,想在店里创新的,气得双兰隽要拔剑戳死他。
看着小王爷如此愤怒,刚刚还十分硬气的店家忽然就胆怯了,双手抱头大喊饶命。
双兰隽气呼呼地坐下,“现在能说了!”
店家费力地咳了几声,从趴着的样子往上拱了拱,可惜没拱起来,反而是摔了回去,瞧着是伤了不轻,也不知演给谁看,双兰隽反正是没在意他的死活,只想着等他招供带几个人去抄了双兰璋的家才好。
“好叫王爷知道,这女娃娃惯会胡说八道,添油加醋的骗人,早前她还和小人的客人说是小人害了她爹娘,抓她来这里的。”
“你胡说!”顾青急着否认。
店家丝毫不搭理她,在她的喊声里接着说道:“至于她说的什么打骂,王爷您听听这像话吗?她人都是卖给小人了,她逃跑难道小人还不能责罚她一下?”
顾青气急了,双兰隽瞧她起势有点儿模样,可光有空架子,姜新蕊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后院女子轻易就把她拉住了。
店家还在那里絮叨他买进顾青之后受了多少罪。
按照窦章的律法,签了卖身契,就是奴,连命都是主人家的。
店家说顾青逃跑挨罚,倒也不触犯律法。
双兰隽却冷哼了一声,“谁问你这些了?还想着胡搅蛮缠能过关是吧?”
“小人不敢。”
“不敢?那本王问你,本王要买顾青,可不可以?”
店家顿时哑了火,憋了半天,只敢摇摇头。
姜新蕊没听见店家第一次拒绝,还好声好气地与他讲道理,“店家,你只管将人给我们,钱财我们定不会少了你的。”
店家看了这里三人,小王爷冷着一张俊脸,顾青恨不得杀了他,也就姜新蕊看着好说话些,又做的王爷的主,忙向着姜新蕊磕头,“这位姑娘您是个明事理的,顾青可是小人的镇店之宝,可不是钱的问题。”
小王爷又在身上摸,他今天来的匆忙,佩剑马鞭一样也没戴,瞧着店家来人和没人说两样话,气得不轻。
梁上黑影闪过,何应秋一身黑立到了双兰隽身边,双手递上一口宝剑,“主子。”
小王爷有心吓唬店家,仓朗朗拔剑出鞘,甚至还没来得及放狠话,那店家屁滚尿流地在地上弹了弹,“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是,是陶潜,陶管家不让!”
“陶潜?”双兰隽天天和双兰璋作对,前两天还打了陶潜一顿,这会儿完全想不起来这人,就是听着耳熟。
何应秋提醒他,“那个胖子。”
双兰隽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肥墩墩地造型,腻得只想吐,对着店家更没有好口气,“本王还不如一个胖子?!”
店家趴着磕不了头,连着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确实是陶管家发了话,小人若是卖了顾青,以后怕是没小人的活路了!”
“放屁!”公鸭嗓子从大门口传了过来,气势十足。
阿西和如云一左一右在双兰璋之前冲了进来,挡在了姜新蕊和顾青的身边。
双兰璋也胖,比陶潜要稍微好一点点,但他也容易卡门。
除了皇宫里那些大到离谱的门,普通店家的门,他都卡。
进门的时候又被如云故意推搡了一下,下盘不稳,踉跄着砸在了一边的门框上,卡得格外瓷实,自已努力了几次,都没能从门框上下来,一张脸还不忘对着姜新蕊笑成了菊花,“姜大小姐,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今日一见,姜小姐风采依旧,美若天仙呐!”
姜新蕊隔着如云拜了拜,“九王爷吉祥。”
“哎哎,哪儿能让姜小姐如此呢?美人儿可不能拜本王。”双兰璋就是卡住了,要不然他多少得上手去扶姜新蕊,即便是现在扶不了,脸上依旧是笑地十分猥琐,“本王现在多有不便,姜小姐莫要见怪,本王平日里还是相当勇猛的。”
“是,勇猛的手撕十只烧鸡都不喘气的。”
“谁?!谁在诋毁本王!来人!给本王拿下!”双兰璋眼里只有美人,就连刚刚从他身边跑过的人,他都没有放在眼里,别说店里本来坐着趴着站着的人了。
身后传来侍卫窃窃地声音,“王爷,卑职等……进不去。”
“哈哈哈哈哈!”如云笑弯了腰,扶着膝盖喊肚子疼。
双兰璋脸都气红了,指着如云说道:“你个没有规矩的丫头,你你,对了,你怎么能在宫外,来人!给本王抓了她!送到慎刑司严加管教!”
“王爷,卑职……”
“好了!闭嘴!”双兰璋气够呛。
双兰隽从何应秋身后抽了一把折扇拿在手里把玩,等双兰璋把自已气得更加鼓了之后,才溜溜达达到了他的面前,用折扇抵着他的胸口说道:“哟,这不是本王那个九哥吗?怎么?从哪张床上下来,想起来给你的下人收拾残局了?”
双兰璋手卡得结实,试了两次都没能抬起来打开折扇,鼓着腮帮子瞪双兰隽,“放你的屁,本王一向洁身自好,是吧,姜小姐?哪里容得了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你等着,等本王出来,要你好看!”
双兰隽一扇子打在了他的头上,余光瞥见,顾青瞧着他的眼里有火光闪现,心里明白顾青怕是知道些灭门的内幕,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明说。
双兰隽眼珠子一转,踱步到店家身边,扶着店家的胳膊把人拽了起来,“哎呀,那是呢,九王爷眼里只有本王的姜姐姐,店家,你刚才说王爷不让赎顾青,恐怕是你编出来唬本王的吧?”
两边都是王爷,两边都在瞧他,一个怒气冲冲,一个笑容可掬。
店家两腿一抖,又要跪下。
姜新蕊是听见陶潜不让这句话的,此时见双兰隽如此说,也上前一步,“店家,现在九王爷也在,我再问你一遍,我要与顾青赎身,可否?”
要不是双兰隽架着他胳膊,这人还得往下倒,哆哆嗦嗦了半天,一双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时看双兰璋一眼。
这小动作明显极了,单反是眼睛没毛病的,都能明白这两人之间有猫腻。
双兰隽笑得更开心了。
卡门王爷气得直哼哼,“你看看看个屁啊!人家问你话,你回答就是了!”
店家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一闭眼一咬牙,“陶管家说了,这人是花了大力气弄来孝敬的,不可转卖,要让她在这里吃尽苦头,并且还要保证她的清白!”
“你胡说!”双兰璋的脸青一块白一块,连忙看向姜新蕊,“姜小姐你别听他胡说,本王怎么可能做这种强迫人的事情,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啊!”
双兰隽还想说话,姜新蕊给他递了个眼色,双兰隽立马丢下店家,到一旁看戏去了,何应秋一直如影随形的跟在他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所有人。
姜新蕊刚要往双兰璋身边走,如云就拦在了她的身前,“姑娘,这个人阴险狡诈,您还是别靠近他为好?”
“哎,你放屁!”双兰璋还在挣脱,胸脯一挺一缩,看着挺费力气,讲话都大喘气了,“本王发现了,你们家是不是习惯了说谎不打草稿,老幺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没事儿,就平白的污蔑本王,不能老拿本王当那个软柿子捏!”
说完了如云,望着如云对着自已挤眉弄眼吐舌头做鬼脸,双兰璋又转到了姜新蕊的脸上,一脸的被美貌治愈了的表情,“姜小姐,您说,您有什么要求就提,哪怕是上天摘星星,下河捞月亮,只要您说,本王都满足您。”
双兰隽几个恶寒地抖了抖肩膀,如云更是呕了一声,“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双兰璋怼她,“你个奴才你懂什么?本王这叫情深似海,本王后院主母的位置一直为姜小姐留着呢!”
“所以,九王府三百多个房间里的女子都是用来伺候主母的?”如云拿鼻孔看他。
双兰璋嘟囔,“没有三百多个。”
如云还要说话,姜新蕊看看天色,知道给他们俩说下去,恐怕天黑也掰扯不完,暗自拽了拽如云,如云闭嘴退到了姜新蕊身边,但还是用防贼的眼神盯着双兰璋。
这幸好是双兰璋卡住了,要是双兰璋能活动,感觉她都敢给双兰璋一棍子,让他跪在地上说话。
姜新蕊拜了拜双兰璋,语气客气委婉,“九王爷,民女与这位顾青姑娘一见如故,颇有缘分,想为她赎身,不论她与王爷是否有关,可否请王爷行个方便,让民女带她走?”
“行,行,行。”双兰璋口水都要溜出来了。
坦白说,双兰璋如今这个状态,再加上姜新蕊的叩拜,看着特别滑稽,双兰隽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双兰璋咬牙当是恼人的苍蝇再叫,“笑笑,笑个屁啊!本王和本王爱慕的人在说话,你们几个嫉恨吧!”
如云拍着膝盖怼他,“是是是,您爱慕的人,您每天走在街上能爱慕八百个,您的爱慕忒不值钱。”
“哎,你等着,你等着!”双兰璋牙都要咬碎了,“来人啊!来人!给本王把这个丫头嘴撕了!”
在他身后,几个侍卫推他推的快吐了,抖着声音喊道:“王,王爷,卑职等……”
“废物!”
双兰璋快要哇呀呀了。
戏看够了,双兰隽收回看顾青的眼神,点了点何应秋,何应秋从怀里掏出个荷包,丢在了店家的眼前,“卖身契何在?”
店家还在瞄双兰璋。
姜新蕊带着如云挡住了他的视线。
双兰璋卡在门上喊,“卖卖,本王掏钱,就当本王给姜小姐买个丫头了!”
店家这才擦了擦汗,从地上爬起来找去了。
如云扶着姜新蕊往旁边走了走,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
至此,顾青才像是活了过来,也走到了姜新蕊的身边,扶住了她另一边的胳膊,“姑娘。”
姜新蕊也瞧见顾青看双兰璋的眼神,心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拍了拍她的手背,暗示她回去再说。
双兰璋看她俩交握的手,忙不迭解释,“姜小姐,您一定要相信本王,本王绝对没有让人给本王留美人儿。”
只是无人在意他罢了。
店家拿了卖身契来,双兰璋是瞧在眼里的,侍卫依旧没能把他从门上弄下来,他只能动嘴,“别,别收他钱,本王来,本王来!”
双兰隽也没跟他客气,折扇一挑,那荷包便回到了他的手上,掂了掂重量,双兰隽又看着姜新蕊收好了卖身契,这才转身往门口走。
双兰璋话不停口,“姜小姐,您看,人也给您买了,您过几日可有空,与本王郊外同游?赏花赏水赏天地?”
“没空。”
“本王又没问你。”双兰璋白眼翻上了天,转头看向姜新蕊又是一副笑嘻嘻地嘴脸。
双兰隽伸手,姜新蕊会意,将卖身契放到了双兰隽的手上,双兰隽得意地在双兰璋面前挥了挥,“多谢九王爷帮本王买了个婢女,等回头她在重华宫待安稳了,让她给你带两个茶果子吃吃。”
“你……”
“你什么呢?快让开,别挡着路!”双兰隽一行到了门口。
双兰璋这下也不挣扎了,死猪一样顺着卡住他的门框不动弹。阿西冲他挥了挥拳头,双兰璋哎了一声,瞧那手势,怕是想捂脑袋,可惜卡得太紧,动也动不了,“打人不打脸,本王看你就是嫉妒本王的貌美如花!”
双兰隽没理他,旁边还有一扇半人高的窗户,双兰隽抬脚就踹。
巨大的冲击声,吓得双兰璋脸都白了,以为是双兰隽不顾兄弟情义,直接把自已给打死了,等木头碎片都落地了,他没感觉到身上任何的伤痛,才敢睁开眼睛,就看见双兰隽搬了两个凳子,一个放在里面,一个放在外面,正对着窗口。双兰隽自已已经跳了出去。
门口,双兰璋的侍卫,都被这声巨响吓了不轻,纷纷抱着脑袋蹲地,动作娴熟一致地看向双兰隽,眼神里都是崇拜。
双兰璋看不见外面,只感觉眼皮子底下有人跳窗,连忙喊着,“来人来人!给本王把这个不孝的弟弟抓起来!”
双兰隽挥了挥拳头,那几个侍卫甚至没有站起身来,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还给双兰隽打手势,请小王爷先走。
阿西和何应秋又搬了几把椅子,如云和顾青扶着姜新蕊翻过了窗户,安全落地,自已也抓着窗框跳了下来。
几个人去了马车上等着,双兰隽从窗口探出个脑袋,对着双兰璋嘿嘿一笑,“九王爷辛苦,九王爷大气,九王爷记得把窗户给人家赔一下。”
“赔你个脑袋!你等着,你等着本王出来呢!”
双兰璋的叫骂声飘了很远,据说后来是拆了门框才把可怜的九王爷救下来,但这件事情和已经走远了的双兰隽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明天会不会被告一状,双兰隽并不担心,他可没欺负人,是九王爷自已要买丫鬟给他的,既然九王爷如此热情,他只好却之不恭了。
双兰隽控制着赤兔马漫步在马车边,对着里面说道:“姐,这个卖身契你收好,反正双兰璋也瞧见我拿走了,他不敢怎么样,要不本王让应秋跟着你。”
姜新蕊掀了一半帘子瞧他,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逆着光,瞧着勇武非常,姜新蕊不由得心底宽慰,轻声应着他的话,“无妨,他也不敢青天白日的强取豪夺,应秋本是陛下与你的侍卫,不好随便送我,九王爷也是一时新鲜,过几日便不会记得此事,不必担心。”
接了卖身契,姜新蕊便将卖身契递给了顾青,“顾小姐,从今往后,你便是自由之身,天大地大,愿你喜乐安康。”
顾青双手捧着那纸卖身契,分明是一张轻飘飘的宣纸,却似乎重得她无法承受,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哭声都是安静的,整个人蜷缩在了角落。
如云往姜新蕊的身边坐了坐,给顾青递了张帕子,顾青接了帕子谢过,又将卖身契放在了姜新蕊的怀里。
“今日若非姑娘相救,顾青恐怕也活不了几日,既然姑娘得了这张凭证,顾青下辈子愿为姑娘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马车里不好磕头,顾青只低了头表示自已的诚意。
姜新蕊自已本就过的不顺,压根不想将顾青卷进姜家的这堆事情里,可顾青很是坚决,两人正在相持,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一阵叫骂声传了进来。
“这大小姐天天的不着家,也不知在外与些什么人来往,九王爷那么喜欢她,她还不要,我这当母亲的真是操碎了心,也不知她何时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