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云的声音不小,把偷偷摸摸出来的双兰隽吓了个半死,着急忙慌地要去捂她嘴,一抬手就看见如云身边站着一个黄衣女子,正笑容满面的瞧着自已。
双兰隽一喜,跑上前拉她的手,“姜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玩啦?可是有好玩的?”
姜新蕊看他也很欢喜,自从皇帝不许她随便入宫之后,也有确些时日未见。
由着小王爷拉着自已说了会儿闲话,姜新蕊才给如云递了个眼色。
如云上前,把她家王爷往后拽了拽,“王爷,知道您激动,但也别站在这大太阳下说话呀。”
“是是是,是本王的错。”双兰隽拍着脑门懊悔,“姐姐跟本王回宫再说话吧!本王有好多话要与姐姐说呢!”
此时,两个被廷杖的男子,哭哭啼啼地等着小王爷来救。
小王爷看见故人,直接把他俩忘到了九霄云外,高高兴兴的要跑。
姜新蕊伸手拉了一下双兰隽的衣袖,“隽儿莫急,姐姐有一事相求。”
“姐姐说,哪儿能让姐姐用一个请字。”双兰隽还是带着姜新蕊往廊下走了走,边走边还嘀咕,好似是有什么事忘记了,可不论他怎么想,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何事,一扭脸看见姜新蕊眉头微皱,瞬间就被吸引了目光。
在这皇宫里,倒是没人能教小王爷怜香惜玉,大概是本性,随了根的那种。
“姜姐姐怎么了?是不是那个毒妇又害你了?你别怕,说给本王听,本王帮你做主!”双兰隽见她要落泪,顿时慌了手脚,不停地给如云使眼色。
如云上手去扶人,也帮着说话,“就是,昨夜姑娘来的时候,连个丫鬟都没有,虽说是让吉大人拉来的,若那丫鬟不跑,怎可能单留姑娘一人?”
姜新蕊连连摆手,“无那些事的,是我让丫鬟回去告诉父亲的。”
双兰隽还是不信,姜新蕊连忙把顾青的事说了出来。
双兰隽拧着眉头想,“昨晚有一个姑娘在?”
如云酸他,“咱们王爷到底是长大了,还知道与人出去吃花酒了,回来还偷偷摸摸地不说。”
“没呀!没那个事!”双兰隽是真的没印象,他就记得那雅间里,双慧和陆钟鸣迎了上来,旁边围着几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男子,每个人都带着讨好的笑容,“后来双慧给本王吃酒,神神秘秘地说这酒是百年陈酿,再后来本王就不记得了,哦!!”
双兰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如云说道:“该不会他们把女子装扮成男子藏在那群敬酒的人里了吧!”
如云给他那副真相大白的样子逗乐了,拍开他的手臂,与他斗嘴,“那谁知道呢?也不知道是谁家王爷,可能是故意的吧?那女子穿得那般清凉,还有王爷能认成女子,可是很奇怪的呢,姑娘您说是吧?”
说完,如云把姜新蕊往后拽了拽,依稀小王爷是个毒瘤一般。
双兰隽百口莫辩,急得抓耳挠腮,差一点儿就想到找双慧去对峙了。
眼看着双慧和陆钟鸣就要被小王爷打断廷杖之刑,姜新蕊挥断他俩之间的对话,“隽儿,如今人在掖庭里关着,能不能帮姐姐救救她?”
在小王爷看来,不过是放一个压根没有犯罪的人,当然是小事。
等到了地方,小王爷直接闯进去,把人带了出来。
自然也是瞧见了所谓“那般清凉”的意思。
小王爷脸红到了脖子,他跑得快,如云拽着姜新蕊到的时候,顾青正在给小王爷行礼。
如云呛他,“还说没见过女子,人家都认得您呢!哼!”
双兰隽避之如洪水猛兽,见如云她们过来,脚尖一点人就躲到了如云的身后,缩着不敢动弹,瓮声瓮气地说话:“她怎么不好好穿衣啊!”
如云抱着胳膊就不理他,一门心思认定了小王爷就是在外拈花惹草了,打定了主意回去要和四五六七整整他,至于为什么不跟如月一起。
想想如月拿小王爷当儿子的劲头,如云就觉得她不靠谱。
顾青是见过双兰隽,不过当时双兰隽酒喝得差不多了,一和二都分不清楚了,绝不是微醺的状态了。就算看见了顾青,大概也过不了脑子。
姜新蕊知道顾青并不是花街柳巷那些女子,没跟着如云一块挤兑双兰隽,她来时想到掖庭不会有人帮忙准备衣服,从太后那里拿了件自已平日的外袍过来,此时正在给她披上。
如云上前想把手里的衣物一并递出去,叫双兰隽拉着动不了身,回头刺他,“呀,昨儿该瞧的都瞧了,今儿怎么还害起羞来,王爷您这是演哪一出呢?”
双兰隽为自已辩解,“本王真没瞧见她!”
“谁信呐。”如云拍开他的手,自已上前帮忙,“没看过,是想留在这里看看女子怎么穿衣嘛?”
“本王走,本王走。”双兰隽抱着头跑出了门,差点儿和门口侍卫撞在一起。
一直冲出掖庭大门才感觉自已活了过来,太吓人了。
“主子。”阿西轰隆隆的声音从一边响了起来。
本来就吓得不轻,这下双兰隽更是直接上了房顶,低头一看,墙根下还斜靠着一个黑不溜丢的何应秋,忙跳下宫墙,挨个瞧他们。
两个人都捂得严实,何应秋更是连脸都蒙上了,实在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双兰隽凶他们,“伤了怎么不好好在屋里休息,跑出来干什么?”
何应秋低着头没说话。
阿西摸了摸后脑,笑得傻傻的,“王爷,我倆应该受的,我俩没有保护好您。”
双兰隽让他逗乐了。
旁人都说阿西样貌丑陋,双兰隽觉得还好,看着是怪异了些,可不也是个人嘛。
特别是有的时候做一些动作,跟人做鬼脸很像,小时候他要阿西就是因为这个。
时间长了,觉得这个黑塔一样的汉子,还不错。
现在见他们坚持,双兰隽跺了跺地面,冲他们挥拳,“你家王爷我本领高强,十个八个都不是本王的对手,怕什么?伤哪儿了,赶紧回去歇歇,本王一会儿就回宫了,今儿也不出去,要你们俩干嘛?”
阿西摸头傻乐。
何应秋一个纵身上了房顶,很快便消失了。
双兰隽对着他的背影磨牙,扭头看阿西,阿西看天。
“好好,疼死你们!哼!”双兰隽抱着胸,也靠到墙根底下去了。
阿西跟在他身边,双兰隽一扭头,不看他,阿西依旧笑嘻嘻地跟他一起靠墙。
顾青身上那件衣服单薄的要命,天气冷,昨夜要不是姜新蕊将自已的披风与她,就算不冻死,大概也是要生病的。
现在穿好了衣物,顾青把叠好的披风双手捧来还她,“昨夜多谢姑娘搭救,这披风本应浣洗后再还您,可顾青身不由已,怕是有去无回,所以希望姑娘莫要嫌弃。”
姜新蕊没接,定定地看着她,瞧得顾青托举的手都有些抖了,以为是自已惹了人不高兴。
姜新蕊才转头问如云,“隽儿可有私库?”
如云把两人都瞧了一遍,把姜新蕊拉到一边,“姑娘,您想给她赎身?”
姜新蕊抿着唇点头,“算我与隽儿借的,等日后……我再还他。”
如云拧眉,借不借的自有双兰隽做主,姜新蕊这个表现,让她想到了些不好的事情,“姑娘,您别怪奴婢多嘴,您的生母乃是当今太后亲姐,当年陪嫁可谓丰厚,撇开那些绫罗绸缎、玉器金石,那商铺总有一条街了吧?您这是挪用不了?”
姜新蕊面露难色,“怎地挪不了,可以的,那也是我的钱财。只是听她的话,恐怕少不了费些银钱,用的多了,怕家里不高兴罢了。你放心,我会还的。”
如云就这么直勾勾地看她,“还不还的,您还是和王爷说吧,这事儿奴婢可作不得主。”
姜新蕊盯着她的眼珠不放,过了良久,才悠悠地叹了口气,“好吧。”
顾青耳聪目明,她不是被废了武功,更像是被封了经脉,可惜她家里出事后,就被卖进了酒楼,终日里逃命、挨打,自是没人会与她治疗。
但身体底子还在,否则也不能如此天气如此穿着稍微裹件披风就活下来。
修习的那些肌肉记忆还在。
故而如云以为压低了声音,实际上顾青都听得见。
她知道姜新蕊并非嫌弃,而是想帮自已,藏在披风之下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们倆说话虽然隐秘,但也不难猜测,加上昨夜如云说了姜新蕊是出门祭祀,这种官宦家,宠妾灭妻的事也不少。
顾青将披风塞到了姜新蕊的手中,“小姐莫要为了顾青烦心,酒楼老板人还不错,并未为难我。”
姜新蕊把披风抖开,披在了顾青身上,“那总不是长久之计,你与我有缘,这件事你别管了,交与我吧。”
如云在旁看得直摇头。
要不说能与小王爷做朋友,都是些心思单纯之人。
小王爷在墙根下晒了会儿太阳,总觉得自已还是忘记了什么事情,又想不起来的,很是不高兴。
阿西见他如同生了跳蚤一般不停地蹭墙,还疑惑地瞧他。
让心烦的小王爷看见他那张脸,跳起来一巴掌按在阿西脸上,“让你受伤不回去休息,打你!”
来势汹汹,碰到脸上却连个响动都没有,阿西皱巴巴的五官在双兰隽的手心里无声的笑了笑,像是在陪孩子玩。
双兰隽的手在阿西的脸上似乎是被缩小了,只能盖住他四分之一的脸。从露出来的肌肉走向来分析,双兰隽觉得他在嘲笑自已。
两个人在门口打闹,冷不防听见身后一声咳嗽。
本就是偷溜出来的双兰隽一个机灵,立正站好,却看见三个女子捂住嘴偷笑。
双兰隽左右看了看,没见他哥,想来也是,那老王爷不说个三四个时辰是不会罢手的。
他哥现在水深火热,应该没有时间管他的。
如云推了推姜新蕊的胳膊,示意她自已去说。
姜新蕊扭捏了一下,就听见双兰隽招呼阿西去套马车。
如云赶紧拦他,“你要干嘛?”
“送姐姐回家呀。”双兰隽说得理直气壮。
如云翻他白眼,“你还敢出宫?”
双兰隽点着她的肩头,“不是本王敢,是你和本王敢。”
如云一时没能理解,歪着头看他。
双兰隽拍她脑门,“本王总不好和姐姐同乘一辆马车,一会儿本王骑马,你跟姐姐一起。”
说着话,眼珠子往顾青脸上飘了飘,都没敢看脖子一下,这会儿重新梳了头,看着清爽多了,刚刚他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妖怪呢!
如云却误会了他的意思,隔着衣服拧他腰上嫩肉,“哦!难怪你这么积极!”
双兰隽哎哟一声往旁边弹了老远,捂着腰眼看她,“什么呀?哪儿有王爷过的像本王这样悲惨的,老让宫女打。”
“是啊是啊,我和如月姐是宫女,你去找好看啊!去啊去啊!”如云推他,推了还不解气,还在他肩头拍了一巴掌。
把双兰隽拍得一脸蒙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如云却不与他说话,扭头跑到了姜新蕊身边站着,这是同意了要和姜新蕊一块出宫。
不论过程是什么,结果总是好的,小王爷摸摸肩膀,又摸摸腰眼,呲牙咧嘴地往外走,边走边嘀咕,“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如云冲他竖了竖拳头。
双兰隽陪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问姜新蕊,“姐姐,这位姐姐也要跟你回家嘛?”
顾青偷眼瞧着小王爷。
小王爷人才风流,昨夜她刚进雅间便是知道的。
那几个纨绔子弟中了迷烟,晕晕乎乎地扒拉着让她跳舞给小王爷看,说是得了小王爷的欢心就能平步青云。
顾青对升官发财没什么兴趣,她想要离开那个酒店,想给自已的家人报仇。
可不等她对小王爷做什么,这个长得比她还好看的人就直接跳窗走了。
修行过的记忆还在,顾青知道小王爷是中了毒了,看他的样子恐怕是自已发现了端倪,跑出去自救了。
剩下的事,顾青便不知道了。
现在瞧着小王爷风度翩翩的问自已,顾青转头看向了姜新蕊。
她不知道姜新蕊出于什么目的昨夜要跟着回来,虽然听见姜新蕊说要给自已赎身,可姜新蕊也是个女子,怕是自已也没有多少话语权,顾青不由得把希望寄托在了小王爷身上。
小王爷可不知道她这一眼转了多少个心思,愣愣地等着姜新蕊说话,姜新蕊咬着下唇踌躇了一瞬,还是走到双兰隽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往宫外走。
双兰隽知道她这是有话想单独跟自已说,连忙给如月打手势让她跟上,自已往前快走了几步,“姐,怎么了?”
姜新蕊的母亲和太后是亲姊妹名叫宁姐儿,她们俩同是汝南侯的女儿,当年汝南侯战功赫赫,嫁女堪比旁人娶亲,宁姐儿去世之后,那些嫁妆便被姜勇后抬的妻子李氏以帮忙保管的名义收了起来,房屋田契也没留下。
不过好在那人想着姜新蕊与太后的关系平日里并不曾明面上克扣姜新蕊的吃穿用度。
但是挪用大笔银钱,姜新蕊是没这个权利的。
所以,昨夜想了一晚,姜新蕊只能求助双兰隽。
双兰隽听了她的话,回头瞧了一眼顾青,见她和如云并排走着,倒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姐,这人来历不明的,你买了她要放在哪儿呢?”
姜新蕊蹙眉,这她倒是没多想。
其实姜新蕊昨夜也是一时冲动,她出城祭拜母亲,那些个丫鬟仆从都心有怨言,认为跟着她跑了远路,累了一天,在路上走走停停,便耽搁了时间。
回来见了顾青被人推搡时露出小半张脸来,许是刚刚祭祭拜过,心里有念想,姜新蕊硬是瞧出了宁姐儿的样貌。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护到了顾青的身边。
后来看来,顾青与宁姐儿长得毫无相似之处,顾青更加高挑纤细,有一股宁折不弯的傲骨,宁姐儿则是软的,柔的,否则也不会被她父亲联合李氏欺负。
听了顾青的叙述之后,姜新蕊才生出了给她赎身的想法,自然没想好后续的安排。
至于来历不明,姜新蕊把顾青的身份说了一遍,一听见全家灭门,双兰隽那股劲儿又上来了,也管不上这事儿听着和双兰璋有没有关系,他都上来给人扣帽子。
“是双兰璋搞的鬼嘛?”
他是忽然回头的,顾青和如云在后面都没个准备,如云到底和他熟一些,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又乱说什么呢?别什么事都往九王爷身上套。”
顾青没接话,拧着眉深沉着。
双兰隽一眼就瞧出她的问题,跳起来指着顾青就喊,“你看,她犹豫了!是不是,幕后黑手是不是就是他!”
顾青这才摇了头。
如云推双兰隽,“看到了,人摇头了,快走,阿西在前面等着了。”
双兰隽怎么看都觉得顾青这脑袋摇得犹豫,可如云不等他再说话,已经先拉着顾青跑远了。
姜新蕊也过来劝他,“九王爷风评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情,毕竟是个王爷,他与江湖总不敢有勾结的。”
双兰隽还是不信。
等三人上了马车,双兰隽把何应秋喊了出来。
作为暗卫,何应秋总是躲得出其不意,出现的悄无声息。
双兰隽指派他,“去查查这个顾青的底细。”
何应秋应声离开。
如云在车里掀帘子,“小王爷还不走嘛?”
“这就来。”
双兰隽翻身上马,跟赶车的阿西说了酒楼的名字。
看门的侍卫看着小王爷骑马而去,伸出去想要阻拦的手,又收了回来,跟身边人说了一声,急急忙忙跑进宫去了。
赎身是肯定要赎了。
双兰隽就是觉得这世上所有的坏事都是双兰璋所为,既然文糖倒戈相向了,他就查顾青的事。
总能发现双兰璋的问题,让他哥警觉起来,而不是放任这个麻烦在外面。
酒家的老板和伙计早就被放了出来。
无辜被牵累了开不了门,老板正在大堂里骂骂咧咧,没想到自已嘴里咒骂的人拍门走了进来。
老板好险没被自已口水呛死,哆哆嗦嗦地去磕头请安,心说不是都判了他们无罪,小王爷这是要来秋后算账了嘛?
双兰隽把人都留在了马车上,反正都要赎身了,顾青也没自已的东西,进不进来都一样。
双兰隽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本王要赎人。”
老板擦着冷汗,还好还好不是亲自来兴师问罪,“不知王爷要赎谁呢?”
“顾青。”
老板刚擦干净的冷汗又淌了下来,“她,她不行。”
双兰隽黑脸,“为什么?”
老板苦着脸,哆嗦着回答:“因为王爷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