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小王爷找到了。
但是小王爷脸上有伤。
发现小王爷脸上红痕的是阿六,小太监哭地鼻涕拖了老长,连滚带爬地上了摘星楼的楼梯。
大老远就能听见他鬼哭狼嚎,比当初徐衣涪在摘星楼里叫得吓人多了。
本来在一楼等着看热闹的徐衣涪愣是给吓了一个哆嗦没了影子。
如月和如云跑的慢,到的时候,正看见阿六在文煊面前左右比划着想要接手靠在文煊身上的双兰隽。
边拖鼻涕边哭,“王爷,小王爷哎,您怎么还受伤了呀!”
跟在后头的如云是个暴脾气,上来就把阿六扒拉到一边去了,“怎么回事?”
文煊略有些心虚的把人往自已怀里带了带,信口胡说,“可能是被那几个人弄伤了。”
作为一切的见证人,文糖的话语权直接被剥夺。徐衣涪消失的时候,带着她一块走人的。
那现场自然是没人能够拆穿文煊的假面了。
等文煊把晚上他看到的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如月和如云几个对他的感激,那简直是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特别是听说,已经惩罚过那几个人了之后,观如云的动作,要不是男女有别,她甚至想给文煊一个拥抱。
如月说着感谢的话,指挥着跟来的四六去扶小王爷,小王爷昏昏欲睡,还扒着文煊不放。
对上如月抱歉的目光,文煊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抄起他的腿弯,“我送你们回去吧。”
其实我不太想让别人碰他。
文煊并没有深究自已脑子里出现的不符合他修行的话。
如月千恩万谢的在前面引路。
如云哎呀了一声,跟他们分开了方向,“我去通知陛下!”
文煊抱着双兰隽的手略微收紧了些,但通知家长这种事情,他确实没有说话的权利。
如月在她身后嘱咐,“慢些跑。”
“知道啦!”
御书房里此时热闹非凡。
吉英把陪同双兰隽喝酒的几个官宦子弟全都抓了回来。
当场在酒家的时候,就给人洗了凉水澡,硬是让人清醒了过来,问过话了。
只是没想到御书房还有更加严苛的问话等着。
小侯爷和双慧两个属于罪魁祸首,在御书房里被抽得可惨,哭天喊地的叫救命。
要不是吉英赶到的及时,这倆高低得废一个,所以他们看见吉英,一叠声的叫着吉大人,一左一右抱住了他的腿。
求着吉英给个痛快。
吉英看着皇帝急红了的眼睛,选择保命要紧,把偏殿女子审讯的情况告知了皇帝。
他并没有问出来什么,不过其中有一女子称自已是左都御史姜勇的女儿,姜新蕊。
他就是来问问皇帝,这个女子该怎么办?
双兰锜自已出去找了一圈没有结果,正心烦,听见姜新蕊的名字,更是烦上加烦,挥了挥手,“再问!找不到小王爷,提头来见!”
“吉大人!我们是冤枉的啊!”
“别走啊!吉大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几个公子哭喊成了一团,小侯爷更是把自已的目的都说出来了。
无非得是想要巴结小王爷,在朝堂之上谋一个好的差事。
这话听得吉英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压根不敢接话的匆匆往外走,和仓猝进门的富安撞了个满怀,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吉英出门时,听见富安呈报帝王,左都御史姜勇和九王爷双兰璋求见。
结果可想而知,那几个还在地上哀嚎的世家公子便是个例子。
偏殿里。
姜新蕊坐在椅子上,焦急地往外张望。
那女子立在她的身后,盯着姜新蕊的背影出神。
吉英进门时,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吉英知道,这是因为姜新蕊报了自已的身份,她大约是以为姜新蕊可以离开了。
那女子名叫顾青,据她自已所说,她是遭奸人所害,才沦落酒楼作了舞女,其实她家在武林也算有个名头。
只是吉英与江湖无关,听了名字也没听出来个所以然。
姜新蕊听了顾青的话,就想要带着她一块走。
吉英是让姜新蕊的身份震慑了,当然左都御史的女儿并没有多大问题,主要是她是姜新蕊。
没想到皇帝丝毫不在意。
也是,大约太后并非他生母,不过是个摆设。摆设的话,自然是不用太在意。
但再是摆设,好歹顶着太后的名头。
吉英再进门,瞧见这两女子,顿感满头冷汗,这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温年步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见吉英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外。
吉英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头叹息,拽着人往外。
宫里乱糟糟的。
有小宫人来回奔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大祸临头的惊惧。
廊下,吉英瞧见双兰璋和姜勇对着富安在焦急地说着话。
富安面色冷峻,一摆拂尘,“二位回吧,今日之事,触及陛下底线,怕是不能善了。二位若是再如此纠缠不休,让陛下知晓了,便是太后,也护不得二位了。”
说完,富安也顾不上姜勇和双兰璋铁青的脸色,急忙地跑走了。
等着他走远了,双兰璋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一个阉人,在本王面前摆这么大的谱,当心本王日后要了你的命!”
姜勇目光发沉的望着富安的背影,听他这话,接了一句,“王爷慎言。”
双兰璋缩回了脑袋,鬼鬼祟祟地看了走廊两边,拉着姜勇往角落又走了两步,“姜大人,本王今日身体不适,听得下人报来小姐被抓,也马不停蹄的赶来求我那皇兄。本王对小姐一片赤诚,日月可鉴。本王拿您可当得自已人,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勇面色深沉,“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双兰璋拍着他的肩膀说了个好,“姜大人,这话可不得让外人知道,你瞧本王那皇兄,可有些出息,不过是小弟一夜未归,便弄得人仰马翻,满城风雨,他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可并非治国安邦的明君。明知是姜大人的女儿也要捉来拷问。想太后娘娘可是有意撮合,小姐与本王小弟,他这不是打了所有人的脸么?”
“那么,依王爷的意思?”
“良禽择木。”双兰璋眯缝着小眼睛,眼中精光闪过,倒是瞧不出那日在金銮殿上胡言乱语的无用,显出几分皇家的威仪来,“本王是真心爱护你家小姐的。”
姜勇瞧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那边兵荒马乱,吉英与温年手拉着手奔了进去,两人的表情都很沉重,姜勇一咬牙,“多谢王爷抬爱。”
“那姜大人请回,令嫒本王自当竭力。”
“多谢。”
姜勇走后没有多久,双兰璋也离开了皇宫。
笑话,这种时候,他难道要上去触霉头么?大不了明天一早再来看看情况好了。
今晚的事够他喝一壶了,他还得回去忙着让陶潜给他找个能驱鬼降妖的方士来看看风水,忙得很。
女人么,哄住了便行了。
让温年拉着手到了暗处的吉英,看他的脸色,有点儿不太敢说话。
倒是温年,做贼一样地瞧了四周,又贴到吉英耳边,才敢小声说话,“吉大人,这事儿怕是跟国师有关啊!”
吉英一愣。
他搜查的时候,倒是听见皇宫侍卫提了一句,文煊今夜出了宫,不过没有多久他便回来了。
算算时间倒是和小王爷失踪对的上。
吉英忙问他,“可有证据?”
温年从怀里掏出个纸包,吉英认得是他在现场捡到的灰烬,便阻止了他拆开来让自已验货的举动,“这是国师之物?”
温年摇摇头,又点点头,“这是他师门的东西,叫做迷魂散。中此毒着如同醉酒,必当口吐真言,任人摆布。这是引子,同迷药差不多,那几个公子怕是闻了这个才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至于药本身,那个环境里并没有发现,所以,在下才怀疑,是不是早上小王爷去摘星楼时,国师做了什么?”
吉英拧着眉摆手,“我想想,想想。”
温年并没有停下讲话,“如果是国师,他为了什么呢?陛下已经答应封他国师之位,日子都择定了,这个时候他给小王爷下毒,是不是……”
吉英打断了他的话,“此事先不要上报陛下。”
温年瞧他,虽没说话,眼里都是震惊。
吉英道:“莫中了旁人一石二鸟之计。”
温年不解,“这药可是国师师门独创,除了他谁有?”
吉英摇头,“不知,但我总觉得不妥。”
温年问他,“若真与国师无关,陛下想来也不会责罚与他,咱们为什么不把责任上交?留在自已手上?”
吉英还是摇头,“不,不对,现在陛下并无多少理智,不可草率。”
温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查案是你的事,毒我验出来了,你看怎么办吧?”
这边吉英还没想好对策,那边就听宫人吵嚷着人找到啦!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往御书房跑。
就见如云从御书房走了出来,转去了偏殿,富安带着陛下急忙忙往重华宫的方向走。
宫人依旧乱成一锅粥。
温年想了想,拉着吉英往摘星楼的方向跑。
吉英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回头瞧见如云与偏殿看守在说话,心中纳闷。
如云和如月在这宫中还算是有些地位的,那看守侍卫本就是宫中御前侍卫,见如云要进门,只是虚拦了一下,“如云姑姑。”
如云点头,“听说吉大人在路上抓了个女子进宫?”
侍卫应声,“是的姑姑,人在殿内。”
姜新蕊听见如云声音,忙不迭跑了出来,“如云姑娘。”
顾青跟在她的身后,警惕地望着如云。
如云并未在意顾青的目光,而是指着姜新蕊对侍卫道:“这是小王爷的姐姐,赶紧放人。”
侍卫为难,“如云姑姑,不是我们不放,是吉大人他……”
如云拧眉,“他,他什么他?他乱抓人他还有理了?今儿是姜小姐祭祀的日子,许是耽搁了行程回来迟了些,怎地?那路都是你家吉大人开的,还不许旁的人路过?”
侍卫说不过她,急了一头汗,“不是,但是……”
“但是什么?赶紧把人放了,我们王爷保着人,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旁边的侍卫见她厉害,忙去找了侍卫统领,统领也不敢做主,连忙去找陛下,让多芜拦了下来。
多芜赶到的时候,如云已经准备硬闯了。
小王爷在皇宫里可以说是横冲直撞,无人敢拦。他身边的宫女太监也是蛮干惯了,侍卫可不敢真拦,磕了碰了不说,万一是摸了如云的皮毛,等如云回去告他一状,估计都够他喝一壶。
侍卫空有一身武力,只敢拿个刀鞘推她,可也把如云气够呛。
她是来通禀小王爷回宫的,路过时,听小宫女说瞧见吉大人抓回来的女子眼熟,便多问了一句,听那女子自称姜新蕊,算算日子,也是姜新蕊生母忌日,怕她被误抓,报完皇帝,忙就过来看看。
没想到还真是姜新蕊。
姜新蕊与双兰隽关系不错,太后有意撮合他俩,但皇帝并未松口,双兰隽也没有开窍,一直拿她当个姐姐玩伴。
故而重华宫里众人也拿她当半个主子,毕竟不论是未来王妃还是王爷姐姐,都是主子。
特别是双兰隽与她特别投缘,在太后的默许下,姜新蕊也曾在重华宫夜宿,不过每回双兰隽都让皇帝提溜走了。
但谁敢保证呢?
“住手!”多芜也知道姜新蕊,不过,之前小王爷失踪,皇帝可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多芜将两名女子放在偏殿,如若不然,怕是投入监房了。
侍卫应声后退,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没了阻拦,如云就扑了上去,“小姐,您没事吧?”
多芜瞧见顾青有一个阻拦的手势,只是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心中纳闷,这女子不像是会武,可又有武功架势。
为防万一,多芜给侍卫使了个眼色,把顾青和那两人隔开。
顾青并未多言,乖乖后退到安全位置。
如云并不认识顾青,瞧她那衣着打扮也不是姜新蕊能认识的人,自然不在意,听姜新蕊的叙述,气得翻了多芜几个白眼。
多芜莫名躺枪,也不生气,“如云姑姑,您把姜小姐带回去吧,明日禀了陛下,再送姜小姐回家。”
如云巴不得,拉着姜新蕊就要走,姜新蕊却没动。
如云奇怪,回头就见姜新蕊瞧着顾青,“小姐,这女子您认识?”
姜新蕊摇了摇头,顾青的脸色变了变,自嘲地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些,湮没在偏殿的黑暗之中。
姜新蕊并没有看见顾青的动作,而是瞧着多芜,跟如云说道:“她和隽儿的事应该没有关系,我能带她走吗?”
闻言,顾青又抬起了头,一脸希冀地望着殿外的天空。眼里是对自由的渴望。
如云为难地看了一眼多芜,多芜不着痕迹地摆了摆手,小声与她说道:“她与姜小姐不同。”
姜新蕊听得见,回头瞧时,边间顾青又低下了头,眼里有一闪而过失落。
如云挽住了姜新蕊的胳膊,“小姐莫要担心,奴婢与多芜说说,让他帮忙照顾好这位姑娘的,等明日王爷醒了,让王爷帮您要来,可好?”
姜新蕊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话语,虽未开口,如云倒也是能明白的,转身拽了拽多芜的衣袖,“多芜?”
她与姜新蕊说话并未避忌,多芜本身又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冲着门口侍卫一扬胳膊,“带到掖庭宫严加看管。”
顾青再抬头时,眼中含着热泪,对姜新蕊拜了一拜,“多谢小姐。”
如云没等姜新蕊再与她说话,拽着人就走。
重华宫里,人声鼎沸。
皇帝来了,四五六七忙做一团,富安特别带了小太监和宫女来帮忙,太医都不知来了几波。
双兰锜杵在床头,盯着太医的手,瞧得太医手直抖,恨不得直接戳瞎自已的双眼。
如月给他搬了个椅子过来,“陛下,您要不坐下等?”
双兰锜连连摆手,伸长了脑袋从屏风往里瞧,这几个丫头,双兰隽平日里宝贝的紧,他现在虽然着急,但也不敢真对她们发火,紧着催促太医。
太医咂吧着手下的脉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官服都贴到了脊柱上,汗流浃背的想该怎么回话。
文煊在双兰锜来之前就走了。
不过只有他自已知道,走是走了,走了一半又转了回来,掐着手指头,捏了个隐身诀,溜着边又回了双兰隽的床头,不为别的,单就是觉得,小王爷刚刚还抱着他的腰喊他哥哥,这是中了迷魂散的副作用,正直善良的人不过是一场酒醉,若是坏事做尽的人,那便是一场噩梦。
小王爷的状态说明了他心思纯正,文煊不由得有些好奇。
便是他师父,也不敢保证自已能在迷魂散下保持本心。
迷魂散并不是世间毒药,太医自然是把不出个所以然,至于小王爷为何昏迷不醒,太医一抹额头冷汗,酒香扑鼻,“回禀陛下,小王爷当是饮酒过量,醉了而已,睡一夜便好。”
双兰锜冷着脸,也不知信没信,赶着太医去熬醒酒药去了。
如月带着四五六七也去了外间。
重华宫的窗幔是双兰锜要求织造属特别做的,款式相当华丽,却又不显山露水,倒是有一股子文人墨客的清雅。
人走空了,房间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双兰隽躺在床上面色红润,看起来倒是比刚刚那个被吓着的太医要精神几分。
双兰锜伸出的手悬在他的额间,不知是想到什么,只是描摹,却不敢摸实。
文煊卡在了床、双兰隽和双兰锜之间,角度十分之刁钻,既不会被双兰锜发现,又没有办法离开,被迫看着帝王眉目间的神情渐变。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没人说对待自已弟弟不可以深情。
文煊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双兰隽却忽然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一把抱住了双兰锜的胳膊蹭蹭,“哥哥。”
文煊下意识地要答应,却见双兰锜笑着伸手将人揽进了自已的怀里,那动作看起来,不太像是抱着弟弟,像什么文煊又说不上,心底堵了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只觉得双兰锜那张脸笑得欠揍,恨不得撕了他自已去抱人才好。
双兰锜哄了他一会儿,那股酒香参杂着糯香的气味萦绕不散,对于太医的话,双兰锜也信了七八分了,拍着双兰隽的后背哄他,“睡吧。”
大概是帝王第一次哄人,并不是很熟练,双兰隽哼哼了两声,又翻回了床内。
双兰锜愣在原地,怀里的温度气味仍在,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终是忍住了放在鼻尖的冲动。
如云在外面喊:“如月姐!你看我带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