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小王爷也没能从蔬菜的阴影中走出来,毕竟还有个帮腔的如月。
小王爷提溜着如月出御书房的时候还在恶狠狠地表示,明天早朝让双兰璋逼死他哥!
出了门就把何应秋喊了出来。
简翠和富安,双兰锜相信,双兰隽可不信,既然有了明确的人选,双兰隽让何应秋在明天早朝之前,把偷皇帝东西的人找出来。
这个任务很简单,何应秋领命走了。
如月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文糖,毕竟文糖表现出来的抗拒,不是一星半点。
但双兰隽孩子脾气上来了,总认为文糖背叛了他们的约定,他明明派人去找她了,结果文糖叛变了,非但从二丫头变成了文糖,还给人洗干净了。
生气的就往回跑。
特别是还没能赖掉第二天的蔬菜,这让双兰隽最不快乐。
双兰锜从里屋出来,又坐到了龙书案的后面,手上是他勤政为民的证据。
文糖就在他下首坐着。
富安给搬了个小书桌,书桌上面双兰锜给她找了个以前双兰隽练的字帖,让她在那里描红。
文糖瑟瑟发抖,但不得不做。
双兰锜看了两份奏折之后,支着脑袋看文糖。
小丫头写得还蛮认真,就是字迹实在是太难看,可能是第一次拿笔,描着边还能出了界,看的双兰锜不由得想起当年双兰隽第一次拿笔的时候,描红描出了名家字迹,弄得他还以为是富安帮忙抄的,差点儿责罚了他一顿。
想着双兰隽小时候,双兰锜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些。
文糖咽了咽口水,虚着眼睛盯着龙书案上的笔架问道:“陛下,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双兰锜收回思绪,低头就看见小孩想看又不敢看他的样子,扭头看了看自已身边,空空荡荡,看不出异常。
双兰锜敲了敲桌面,“小鬼,你是不是看到我身边有什么东西?”
“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欲盖弥彰的太明显。
双兰锜点了点头,“你跟你师傅多久了?”
说到这个文糖胆子大了点,本来她也只是权宜之计,既然面前这个是皇帝,说不定能让文煊放弃收她为徒这个想法。
文糖把她和文煊认识的额经过讲了一遍,末了还加来一句,“是他非要逼我做他徒弟的,我压根就不认识他!他还骗我带我来找哥哥,可我看见哥哥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
大概是聊天冲淡了文糖的恐惧,文糖说话顺溜多了。
早在双兰隽认出文糖的时候,双兰锜就知道这个丫头是双兰隽一直在找的人。
他可不想自已弟弟养个小丫头。
没有理由,就是不想。
双兰锜说:“朕看文先生本事不小,你才跟他一天,便能看见些旁人瞧不见的东西,你就好好跟文先生学习吧!”
文糖呆住。
双兰锜说完也不理她,自顾自接着看奏折去了。
如月到底还是跟文糖说了些皇宫内院的规矩,文糖也不敢造次,特别是双兰锜身边的东西,虎视眈眈,给她吓得更不再多说什么,接着描红去了。
文煊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总的来说,还算和谐。
文煊想,这种性格就叫人怕鬼,鬼怕恶人吧。
没见文糖这么怕他。
“参见陛下。”
小太监的通报响彻了御书房,只要是耳朵不聋,都能知道他回来了。
双兰锜偏偏坐得十分板正,似乎眼前的奏折里有什么足以撼动朝纲的大事,以至于他压根分不出心神来注意身边发生的变化。
文糖自然是第一时间抬头了,不过她也没敢动。
鬼怕恶人,鬼也是欺善怕恶的。
这个空间里,最软的柿子就是她,那些带着腥臭的恶意,几乎都要滴到文糖扶着字帖的手上了。
文煊行礼也没按照宫廷的礼仪来,像是个乡野村夫。
行完礼自顾自就站了起来,丝毫没有面对一国之君的压迫感,甚至连家中长辈的尊重都不如。
门外小太监端了托盘来换茶,让富安接了过来。
托盘上除了两个茶盅还有一碟子文煊叫不上名字的蜜饯果干。
他师父并不贪嘴,或者说,到他师父那个境界,吃只是一个被抛弃的世俗欲望罢了。
所以文煊在北疆多年,并没有吃过见过这些东西,在荀羊也没有。
不得不说,从国情民生来讲,窦章比荀羊要好的多,至上就幸福度来讲,董子清做的就不如双兰锜。
一个血腥上位的皇帝,手下的民众却有心情在温饱之余,娱乐零嘴。
一个正常上位的皇帝,民众却在温饱的及格线上挣扎。
孰胜孰劣,一眼便知。
富安轻手轻脚地将果干和其中一个茶盅放在了小几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文煊发现,富安的眼神始终在自已和双兰锜之间飘忽,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富安又并未在看他。
终于,富安换走双兰锜面前茶盅时,双兰锜抬起了头,看到文煊站在下首,露出一脸诧异,“先生何时来的?可是有结果了?”
文煊直言不讳,“在下不会查案。”
“哦?”双兰锜挑眉,意味深长地放下手中笔,笃定他还有话没说的看着他。
只是眼神在扫过他全身的时候,难以抑制地审视。
这个眼神文煊熟,一如当初富安问他,是否京城人士时一模一样。
不同于富安的询问,双兰锜更像是透过他一位故人。
只是他眼中神色晦暗不明,文煊无法判断,他的这位故人是否是可以提及的程度。
良久,双兰锜似乎是从回忆里抽离了出来,神态慵懒地说道:“国师是不必查案的,可不会查案的国师,朕这窦章似乎也够了。”
言下之意,是请他离开。
御书房里气氛诡异,即便是面前果干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文糖还是哆哆嗦嗦地在描红。
文煊像是没听懂双兰锜的意思,探头看了一眼文糖描红的范本,不由衷心赞了一句,“好字。”
不知这两个字哪个字戳中了双兰锜,犀利的目光收敛了些,像是怕惊到小孩一样,点了点文糖的位置,“先生可在驿馆休息一夜,明日离开,可帮朕带一句话给董兄,多谢他的好意。”
文煊先是没动,在双兰锜的注视下,把文糖拽了起来,富安以为他真是要走,赶忙收了托盘过去引路。
文煊却站定在双兰锜的视线之内,把文糖往自已身后带了带,“在下虽然不会查案,但可以证明陛下清白。”
“哦?”双兰锜整个人慵懒靠在椅背上,兴趣不是很大的挑了挑眉,“朕也不是那么需要清白的。”
文煊后退了一步,在双兰锜的注视下摊开左手掌心,一颗黑色五芒星从中冉冉升起。
富安护驾的音都喊出去了,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这种东西,超出认知范围的夸张了吧?
文糖好奇地探了个小脑袋,惊奇地发现,萦绕了她一个晚上的可怕存在全部都不见了。
双兰锜并不是很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大约是把文煊当做街头耍把戏的了。但文煊注意到他有一个很隐秘地制止的手势,便知道自已算是成功了一半。
倒也不是他故弄玄虚,主要是他想给双兰锜看的人不配合。
人死了是什么?
在富安的认知里,人死了就是没了,不会在出现了,最多就是在停灵的时候瞧那最后一眼。
作为大内总管,富安自然是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去看一看双兰铎的死样,但当京兆尹大人亲自认定死掉的人,以悬浮的姿态出现的自已面前的时候。
自认为自已见多识广,活得够久的富安还是惊诧地直接坐到了地上。
双兰锜也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浮在半空的人,似乎是在判断这人的真伪。
眼前的人,低垂着脑袋,鬓发散乱在额间耷拉着,双手双腿也是软绵绵的荡着,身上是一件纯白色亵衣,颜色过于白了,否则和大牢里囚犯服倒有一丝相似。
亵衣罩在他的身上,尺寸刚好,可手脚不知是什么原因都有些长,显得空荡荡的,不知手脚是否完好。
从双兰锜的角度只能看见这人的脑门和一点点眉眼。
但不得不说,皇家的基因是真的很好,但是露出来的这一点,也看得出此人是个英挺的样貌。
这是双兰铎。
双兰锜在内心肯定,但也仅仅只是肯定罢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百无聊赖地拨弄茶盅盖子,“先生这是何意?”
淡定的不像是第一次看见鬼的普通人。
文煊也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他就收回了心神,拿脚踢了踢探出了大半个身子的文糖。
明显是觉得双兰铎傻呆呆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想要往前看看,鬼到底长什么样子。
让人踢了,文糖也没有不高兴,反而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向文煊,抓着他的衣摆小声说:“你可以想喊谁来谁就来吗?”
“叫师父。”文煊总在不该纠结的时候纠结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文糖这次叫得干脆,“师父。”
“不能。”
噗嗤。
双兰锜一口茶喷了出去,沾染了面前的奏折,引得两人都看向了他,他还摆了摆手,对还在地上坐着的富安啧了一声,像是嫌弃他还不如一个孩子。
富安老脸一红,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身手灵活的不像是个老人,只是在擦拭桌子的时候,刻意避开了飘在半空的人,手也抖得厉害。
“下去吧。”双兰锜叹了口气。
这种情况,他总不能来一句废物。
几个人这辈子能见过鬼。
一般来说,多数人恐怕都不相信鬼的存在。
富安这种表现算是坚强的了。
听见自已可以走了,富安如蒙大赦的松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出去,速度恐怕超出了这辈子他能达到的极限,开门关门没有丝毫犹豫,生怕慢一步三王爷的鬼魂追着他出来了。
文糖让文煊堵了一下,也没有生气也没有闹,反而又坐回了那张小几前。
描红是不可能描了,但果干很好吃。
双兰锜瞧着文糖的动作,嘴角略微抽动了一下,他似乎能明白双兰隽能跟一个六七岁小丫头玩到一起的原因了。
文煊一直没有说话,双兰铎的鬼魂也呈现一种游魂的姿态在他的御书房半空悬着。
双兰锜结合了一下文煊之前的话,猜测他的目的,“你准备明天早朝的时候,让他自已说出真相?”
文煊摇摇头,卖关子似乎卖上瘾了,“朝堂正气太重,他现不了形。”
双兰锜哦了一声,点点头,对于这个说法接受良好,自觉按照文煊的目的问了起来,“那你准备怎么证明朕的清白?”
文煊往旁边站了站,和文糖的小几并了排,文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就见双兰铎的鬼魂也飘了过来,刚刚还在淡定吃果干的小丫头,顿时瞪圆了眼睛,还没叫出声,让文煊往后拽了拽,一挥手,在他们仨面前撒了一个圆弧。
淡金色的粉末落地便消失不见了。
双兰锜看得奇怪,不过他生性淡漠些,也只是奇怪罢了,并没有深究。
文煊对双兰锜的性子研究的很透,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做完这些,文煊左手一翻,手心里多了个黑色的丸子,捏碎了之后丢在了双兰锜正对面的空地上。
嘭一声响。
凭空变出了个人。
文糖吃进嘴里的果干从她大张的嘴里探出了头,又让她自已吸了回去,特别虔诚地拽了拽文煊的衣摆,“师父,能想变谁就变谁吗?”
“不能。”
双兰锜这次没笑,倒不是他笑点高了,完全是他看不见那边三个人了。
双兰锜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习武之人的敏锐告诉他,他们并没有消失,不过是看不见罢了。
面前的人,有一些眼熟,双兰锜捏着额角在思考。
但那人,并不想给他思考的时间。
经过短暂的晕眩之后,那人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眼里迸发出来的仇恨,浓重的吓人。
这是一个女人。
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
双兰锜给她下了个定义。
但仇恨他的女人,双兰锜不太能有对得上号的。
毕竟他的前十几年都用来努力活着,后几十年都用来养孩子了。
压根没有招惹过女人。
他自认为唯一招惹过的人,并不长这个样子。
至少比这个呲牙咧嘴要美若天仙多了。
下一秒,这个看起来受了些生活苦楚的女人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我杀了你!”
寒光闪过。
双兰锜端坐在龙椅之上,头发丝儿都没动一下。
女人的匕首便被人截停在了半路。
铁器相击的声音乍然响起,又猝然结束,最后是匕首落地的脆响。
双兰锜懒洋洋地啊了一声,不带有一丝情感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简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