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妥协了，这么多年来练就的‘铁石心肠’终是在小丫头面前不堪一击。
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看着她跑前跑后地忙活着，短暂的‘妥协’换来她短暂的‘快乐’似乎有些价值。
“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没有理会那男人独孤雪雁径直走到男孩床边，给他把起了脉。男孩比含笑看起来大一些八九岁的样子，他那寸发未生的圆脑袋甚是夺目，一张小脸铁青铁青，嘴唇紫的吓人。
说起来那个孩子如今也应该有这般大了，可是如今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刚进屋时看夫人晾了不少草药，不瞒您说我们以身犯险就是为了找一种叫千年含笑草的药，不知……”
“呦？千年含笑草你都知道呀？”拉回了思绪独孤雪雁挑着眉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那灵魂珠别说治千万病就是毁天灭地也只是瞬间工夫，你们怎么不去找它呀，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灵魂珠？夫人还真是会说笑。”独孤雪雁句句锋芒一般人许早就忍无可忍，许是有求于人那男人语气间并无过多波澜，“数年前因为那颗被世人神化了的灵魂珠让血煞国和琉璃宫斗得你死我活，以致于两国元气大伤到现在还未有所缓解。想必那灵魂珠子世间定是不存在的。如今我只要能得到一株千年含笑草，只要能让我的孩儿脱离危险足矣。”
饭桌上的气氛说不上来的怪异，独孤雪雁如往常一般不紧不慢一口小菜一口粥，没有一句话，脸上看不出个喜怒哀乐来，对面的男人情况更糟，心事重的那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一味地巴拉着饭，同样一言不发。
“叔叔，你多吃点菜，小哥哥会好起来的。”
为缓和气氛含笑夹了一些青菜在男人碗里。
男人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叔叔…你说…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不是人心险恶，还会吃人？”凑近男人含笑压着声音怯怯地问，话毕还不忘偷偷瞥一眼独孤雪雁。
男人嗤嗤一笑，同样压着声音回应：“外面能看到很多新鲜的人和事，能看到无数奇花异草，能吃到不计其数的美食，能看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暖，也能看到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有好人，有坏人，有幸福的人，有孤苦无依的人，能看到人的伟大，也能看到人的渺小，能看到人的为所欲为也能看到人的无可奈何。”
“叔叔，那么一天能看完吗？”
小含笑大眼睛里那好奇和渴望都快要溢出来了，男人鼻子突然有些发酸，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叹息着：“孩子，一天怎能看完，有些人活了一辈子也没能明白呀。”
“看来你们是饱了。”含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还想再开口问只见独孤雪雁猛然起身一把夺过饭桌前两人手中的碗筷径直向厨房走去。
“叔叔，你一定还没有吃饱吧？''含笑一脸歉意地看着男子，“晚一点我给你拿一些果子。”
“这世间怎有你这么懂事的孩子。”男人半弯着腰，突然他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宛如深邃的湖水，藏着无尽的温暖与小心翼翼的呵护，他从含笑嘴角取下一粒饭粒，低声询问，“孩子。听你的师傅叫你含笑，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恩。当然可以。“小含笑灵动澄澈的眼眸愈发亮了，欢喜着猛点了几下头。
“那么你和你的师傅一样，也姓独孤？”
“师傅从未告诉过我，那我应该也姓独孤吧。”
“吃完饭快回屋去，有完没完。”
独孤雪雁不耐烦的催促由远而近。
“你师傅这些年过的好吗？”含笑回应一声刚要转身离去男人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袖。
他的声音极低却还是被躲在帘子后一直观察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独孤雪雁听了去。她何时告诉过他她的姓氏，还有那句‘你师傅这些年过的好吗’。那讲话时那光彩夺目的眼神，那语气那神态那习惯性摆动的手势，那寥寥几句便将外面的世界描述得那般生动。着实和他那平凡到了极点的外表不相称。
温热瞬间涌上双眸，一发便不可收拾。她早该想到的。
“明日你随我一同进林子深处一趟，千年含笑草乃是世间罕见之物，至于找到与否我不敢保证。”
黄昏时分独孤雪雁才出了屋，冲男人不冷不热地抛下一句后便拉着含笑进了自已屋。
“你今晚和我睡。”
那句俨然不可违逆的话可乐坏了含笑，上一次同师傅一起睡都几乎记不清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晚上做梦估计都能笑醒吧。
刚落座便见独孤雪雁从柜中拿出了一个琉璃小瓶，端详片刻含笑一拍额头，拖着尾音:“咦？这药膏的颜色怎和沙华身体的颜色好像。感觉好久都没有看到它了。”
独孤雪雁的手忽的一抖，眸光顷刻间暗到了谷底，眸底似有惊涛骇浪翻涌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喜怒不形于色之态，只淡淡回了一句：“那小畜生野的很，别管它了。”
“那个男孩已病入膏肓身上难免有晦气，你今日与他接触良久还是小心为好。”拢了拢含笑双颊的碎发后独孤雪雁便打开了那琉璃瓶子，眸光终定格在了含笑的脸上，“尤其是你的脸，你身体本就弱，而且脸本就是女子的第二条命，要是长了疮留了疤那可如何是好。快，闭上眼睛，小心药膏沾到进你的眼睛。”
好软，好暖，好幸福，独孤雪雁的指腹每每触到含笑的右颊时她的心里便会生出这种感觉，心里甜极了，那两个字由心而发:“娘亲。”
在她面前师傅是第一次这般失态，原来她也有脆弱难过的时候，原来她不是一个‘铁人’，抱紧独孤雪雁她哽咽着：“师傅，我也舍不得你。你要快些回来哦。不然我会害怕。”
“那林子深处凶险诡异如果我有什么不测…”
“师傅不会有事的。”
“含笑，无论何时你都不要轻易去相信任何人，时刻给自已留条退路，天下的人都是薄情的。”掩住了含笑的嘴，独孤雪雁将她揽进了自已怀中，“那把剑我给你留下，一来防身二来有个念想。柜子里所有的瓶子罐子我都已经整理好了，它们的功效使用方法你看外面的标签便一目了然了。每年去山那边收集柴火花瓣和草药时一定要千万小心，带上剑，还有绳索，还有师傅研制的“七里香“也要涂抹在身上，那些野兽蚊虫就近不了你的身。千万记住天黑前一定要回来。天下美食多不胜数，可师傅的手艺有限，所有的菜谱我已帮你整理好了，放在靠墙的柜子里。你女红已经有好大的进步了，但做一件衣服你的功夫还是远远不够，师傅将你现在到二十岁的衣服都做好了，每年五身，在墙角的第二个柜子里。“
半天见含笑没再应声，低头看去，她已经沉沉睡去，独孤雪雁摸着她已经开始发烫的右颊，那句‘对不起’她这晚隐忍了很久很久了。
“不要怪我，我只想让你做个平凡人，过平凡人的生活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