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现场气氛再次变得火热。
但这一切都已经跟崔长衣没有关系。
他此时宛如丧家犬一般从地上爬起,转身默默离去。
至始至终,都再无一人看过他哪怕一眼。
等陈清德心满意足的离开长安城时,下午未时已过,回陈家庄正好能赶上饭点。
离开的这两天他依然没有吃好。
翠柳居里那些所谓的美食对他来说如同嚼蜡。
陈平安赶着马车,陈清德果然坐在其侧,二人有说有笑出城。
“小郎君,你买那么多东西回去,夫人见了肯定高兴。”
“那是。阿娘操持庄上的事情辛苦,少爷我如今能赚钱,自然要让她老人家享清福了。”
“可夫人并不老。”
陈平安极为认真道。
“臭小子,马屁功夫见长呀,都敢跟少爷我顶嘴了!”
陈清德趁陈平安不注意,直接开大,赏了他一个脑瓜崩。
“呀!”
陈平安吃痛。
他抚摸自已的额头时眼角却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爷快看,这不是昨日在翠柳居想要买酿酒方子的那个人吗?他怎么变得如此落魄?好像一条狗。”
“哪呢?”
陈清德顺着陈平安手指处望去。
果然看到崔长衣背着一个臃肿的褡裢失魂落魄的走在前面。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容貌姣好的女人。正拉着一名哭哭啼啼的孩子紧随其后,身上同样背着大包小包。
陈清德眉头一挑。
“奇怪!难道是因为办事不利被崔家人赶出来了?”
他回头看向陈平安,陈平安耸了耸肩。
“小郎君,这种事情在世家大族很常见。甚至还有直接将人发卖为奴的。”
可陈清德是现代人观念,他的思想里根本就容不得这种残酷之事发生。
就因为我没有卖酿酒方子给他,崔家就将人打落尘埃了?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陈清德在心底暗骂一句。
当然,他并非圣母。
只是单纯觉得没有人权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在他看来,崔长衣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这几趟长安城跑下来,陈清德明显感觉自已身边的人手不够用。
像陈长安这种打小养在自已身边的也就凑合着能用。
他本来打算去牙行看看能不能挑几个人才回来,帮他分担一二。
不过去了以后才发现,这件事很难。
除非刚好有官宦人家犯事,被发配为奴,否则要找一个各方面能力堪比陈福的人才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想到这里,陈清德看向崔长衣的目光顿时变得一片火热。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已,崔长衣下意识回头。
在看到陈清德的瞬间整个人顿时变得睚眦欲裂,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一般,疯狂地扑向给自已造成伤害的仇人。
“小郎君小心!”
陈平安见情况不对,连忙挡在陈清德身前。
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又哪里是失去理智的崔长衣对手。
只见崔长衣轻易就将他掀翻在地,然后向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陈清德扑来。
“我擦!”
陈清德连忙跳下马车躲避。
同时破口大骂:“崔长衣,你属狗的吧?怎么见人就咬?”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全家都被家族发配岭南。呜呜呜……”
崔长衣说着说着,涕泪横流,一个大男人,竟是当众抱起头痛苦不已。
他身边的女人则扑上来死死拉住他的胳膊,拼命摇头,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还有那孩子,哭得更加大声。
“竟然这么惨?!”
岭南呐!那地方如今该是蛇虫鼠蚁遍布,是十恶不赦的犯人才会去的地方。
陈清德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这样一家人,连个马车都没有,千里迢迢去岭南,非得死在路上不可。
他后世通过各种电视剧和小说了解过世家为富不仁,却没想到真正的历史更加残酷。
仅仅一次失手,换来的却是后悔终身的教训。
“活该!”
陈平安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
他对崔长衣没有半分同情。
此时,镇守城门的守卫见城门口突然围满看热闹的百姓,纷纷过来查看。
“怎么回事?是谁在城门口闹事?都不想活了?”
一连三问,直发入魂。
围观的群众自觉让开,将这些军官让了进来。
来人在看到隐晦处印有江国公府标记的马车时一个个顿时变得恭敬有加。
“这位公子可是遇到麻烦?”
陈平安见状指着崔长衣道:“军老爷们,就是这个人,他疯了。竟敢公然袭击我家小郎君,你们赶紧将他抓回去受审!”
抱住崔长衣胳膊的妇人闻言顿时焦急万分。
只见她拼命护着崔长衣,不停摆手:“各位军老爷误会,误会呀!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可是那名军官和他手下的兄弟又哪里肯罢休?
“敢拦江国公府的马车,真是吃熊心豹子胆了!”
为首军官当即下令拿人:“来人,给本官将此人抓回去,好好审问。”
几名官兵顿时围拢过去拿人。
崔长衣根本就不容反抗,被直接按倒在地。
“放手,你们放手!”
那妇人连忙阻拦:“求求你们放了我家夫君吧!”
那些士兵见状不由分说,将她也给按倒在地。
哭成泪人的小孩见父母被抓,顿时哭得更加大声:“呜呜……阿耶,阿娘……”
这简直就是人间惨剧啊!
陈清德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这煌煌大唐令人悲哀的一面。
“住手!”
他一声冷喝。
为首的军官见状挥了挥手,那些士兵停手都看了过来。
陈清德连忙上前求情道:“几位军爷,感谢各位仗义出手。在下感激不尽!
可你们也看到了,我并没有事,我那童子也没有受伤。
要不,这件事情就此算了吧。”
“算了?”
那些官兵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不是应该仗势欺人,让他们将人打一顿,然后赔钱下狱的吗?人不折磨个半死休想出来!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长安城的纨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这位小郎君难道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哪根筋搭错发了善心?
就在这些兵痞子们一个个满脸问号时,陈清德对愤愤不平的陈平安招了招手,做出一个拿钱的动作。
陈平安不知自家少爷要钱作甚,却还是掏出一把碎银递过来。
陈清德也不看有多少,全部塞给为首那名军官。
军官见钱眼开,以为陈清德这是要贿赂他,好对崔长衣从重发落。
贵人这是要施展金银大法打击报复呀!
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这种事兵卒们显然没少做。
带头军官拍着胸脯保证道:“这位郎君放心。一个刁民而已,小的保证给您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出来碍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