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霖此人看着风流多情,但说起自已楼中人悲惨之事时,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同情和怜惜,大抵,这等游戏人间之人,没有半点的真心。
程颉和铁青衣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们绝对不容许周僖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我不怕,我去。」可少女却丝毫不畏惧,尽管他们希望周僖胆小和退缩,可事情往往不如人所愿。
「公主,不可。」程颉依旧没有放弃,他的眼神坚定,完全地反对周僖。
可周僖知道,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了:「我不需要你们替我做决定,这一趟,我必须得去。」
她必须制止东河旧部的发展,必须保住庆国,她已经死了三次,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小殿下勇气可嘉,在下佩服。」夙寒霖好似早已经猜到了周僖的回答,眼中不禁流露出对她的赞许:「我也会以金玉楼楼主的身份送你入戈壁,至于两位将军,也可充作随行之人,只要不轻易暴露身份——我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保证小殿下安全无虞。」
「不再考虑了?」程颉直接无视了夙寒霖的话,他定定地看向了周僖,似乎在寻找一个转圜的余地,可是周僖已经十分坚决,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动摇了。
「不考虑了,程颉…你知道我为什么必须这么做。」
这一世,上天将时间给她推前了如此之多,如果她仍然畏首畏尾,那么这一世,只会重蹈覆辙。
她不想再输了……不想再看到庆国的惨状了……
另一头,色如浓稠的墨水般笼罩着唐府,月光穿过稀疏的云朵,洒下清冷的银辉,使得整个府邸显得神秘而诡谲。几个巡逻的人在人影绰绰的院落中漫步,他们身穿深蓝色的守卫服,手执长枪,步伐沉稳而有节奏。
微风轻拂,夜晚的寒意随着空气弥漫开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时,白明卿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屋顶上,显示庆国一等一高手的身手。月光为他的身影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如同幽灵般不触烟火。
身形一闪,他已来到唐府主人的书房上方。白明卿俯身贴地,手掌轻触瓦面,倾听下方的动静,在确定了什么后,他步伐一晃,如雾般滑入房间。书房内一片沉寂,陈设简约而雅致。
书房内,灯光柔和地流泻在案几上,几摞公文整齐摆放,年过五十的唐笑逍此番正坐在书桌前,批阅着手中的文书,双眉紧蹙,显出几分疲惫。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正在逼近,抬起眉头,一身白衣的白明卿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白明卿嘴角微扬,手中的剑在微光中反射出寒冷的光芒。他的神情从容不迫,仿佛并不是来犯险,而是访旧友。
唐笑逍心中蓦然一紧,脸色骤变,命令声还未脱口而出,那握住笔杆的手已抖出冷汗。
「来人!」唐笑逍大声呼叫,声音因惊恐而颤抖。
瞬息之间,驻守在门外的数名护卫冲入书房,他们拔剑在手,呈扇形将白明卿围住。护卫皆是庆国的剑术高手,神态沉稳,杀气腾腾。
然而,就在闪电般交错的剑光之中,高手们的沉稳瞬间化为绝望,白明卿如鬼魅般飘逸,剑光如虹,几乎未曾停顿,便已穿透了一个又一个护卫的胸膛。鲜血喷溅而出,如花开一般在空中绽放。
一个护卫趁机挥剑,剑刃在白明卿的胳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奇异的是,那伤口像是被无形之力拉扯,愈合的速度竟快得肉眼可见。白明卿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愈合的伤口,笑意未减。
唐笑逍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呼吸因紧张而急促,眼神中满是惊惧与不敢置信:「怪……怪物!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本官?」
而白明卿只是立于中央,未曾因四周的混乱而有丝毫动摇,他冷冷打断了唐笑逍的话:「没什么特别理由,就是替一个小孩报仇罢了。」
不等唐笑逍求饶,白明卿手起剑落,动作干脆利落,全无迟疑。
唐笑逍的瞳孔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骤然扩张,随即,他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宛如红莲般在白明卿的衣袍上盛开,快速地染上了浓烈的血色。
然而,白明卿神色不改,微微侧首,像是在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作品。
此时,一个瘦弱的小身影悄然踏入这修罗场般的书房。唐薪本应对眼前的血腥场景感到恐惧,但当他的目光触及白明卿的脸庞时,小小的身躯如遭雷击,凝固在了原地。
「父帝……」脑海中的记忆与眼前的现实交叠,令唐薪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错乱感,心跳在胸膛中剧烈地撞击,鲜血的腥味在空气中挥之不去,混杂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书房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簌簌流淌的血水声似乎在低语,讲述着这个夜晚的无声惨剧。
白明卿则注视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小访客,并没有注意到唐薪对他的称呼,然后笑了,他握起剑:「可惜,我今夜本不想大开杀戒。」
唐薪很快反应过来,他连连后退:「您不必……不必杀我。」
如果说,他面对周僖还能保持一分理智和怨恨,面对白明卿时,便只有慌张和恐惧,上一世,他是个严苛冷冽的帝皇,也是个没有任何情感的父亲,唐薪骨子里惧怕他,挥之不去。
「哦?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白明卿被激起了兴致,却没有停下脚步。
唐薪站在那里,尽管他的年龄尚小,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与年纪不符的坚定和洞察。他指了指地上冰冷的尸首,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从不把他当作我的父亲,这个理由,够吗?」
白明卿未曾料到这般年纪的孩子会有如此洞察与胆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那笑容中混合着兴趣与一丝讶异。「为何?」他微微挑眉,语调中带着好奇,「此人可是个好官,好知府。」
唐薪目光清冷,声音虽稚嫩却极为坚定:「但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此人染女无数,对内好杀成性。五年前,他曾亲手杀死了一个青楼的外室,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说到这里,唐薪的声音无悲无喜,仿佛在陈述一个冷酷的事实,而非个人的伤痛。
此刻,书房中只剩下白明卿轻轻的低笑声,他的目光闪烁着某种难以捉摸的神色,仿佛在透过这个孩子,看到了某种不凡之处——和他有些相像的不凡之处。
「看来,这犯下的罪孽,还不止这一遭。」他轻拭去剑上的血迹,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场杀戮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你父亲死了后,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