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尼成功劝走吴波后,登上马车,马不停蹄地朝着江宁府进发。一路上,他都紧紧握着那本册子,仔细端详,反复翻阅,最后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想:“此册虽有数字证明任维初多征粮税,但这并非他犯法的确凿证据。在这江宁府,自已能拖一时是一时。倘若鳌中堂和朝廷改变主意,那自已便能名正言顺地严查任维初了。”
马车疾驰一日,终于抵达了江宁城。远远望去,官道之上,乌压压的官员侍卫跪倒一片,犹如一片茂密的森林。“叩见钦差大人!下官朱国治在此恭候多时!”朱国治双膝跪地,迎接钦差大臣叶尼。
叶尼步下马车,举目望去,只见江宁城墙高耸,城河深似砚池,好一座雄伟的江南重镇!这座城池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散发着人杰地灵的光辉,真是个好地方啊!
“快快请起,朱大人!”叶尼赶忙上前,双手扶起朱国治。
“谢钦差大人!”朱国治起身后,满脸笑容地走向叶尼,谄媚地说道:“钦差大人,下官特意为您备下了丰盛的接风洗尘酒宴,还望大人赏光!”
叶尼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上扬,他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朱大人如此盛情,那本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在朱国治的引领下,叶尼来到了宴会厅。宴席上,珍馐美馔琳琅满目,歌舞升平令人陶醉。然而,叶尼的心思却不在这繁华的景象上,他深知此次前来江宁的任务重大,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叶尼突然间放下手中酒杯,原本醉意朦胧的双眼变得锐利无比,宛如两道利剑一般直直刺向朱国治。只见他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开门见山地问道:“朱大人,关于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士子哭庙一案,不知您对此事有何看法啊?”
听到这话,朱国治心头猛地一紧,但他毕竟也是久经官场之人,表面上并未流露出丝毫异样神色,反而谄媚一笑,恭敬地回答道:“钦差大人明鉴啊!此案下官定当全力配合朝廷调查,绝不敢有半分隐瞒实情之心呐!”
叶尼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然而其眼神之中却迅速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疑虑之色。这场看似热闹非凡的酒宴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他暗自思忖道。于是乎,叶尼下定决心要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内提高警惕,仔细观察周围一切动静,以免自已不慎掉入别人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想到此处,叶尼缓缓站起身来,朗声道:“多谢朱大人的积极配合啦!本官暂且先行一步回驿馆歇息去了,待到明日一早便正式升堂审问那些罪犯,并将他们统统押至衙门受审!”说罢,他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阴晴不定的朱国治独自坐在桌前沉思不语……
叶尼回到驿馆,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回想起一路上所经历的种种事情,他不禁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
江宁的士子们竟然如此团结一心,尽管那些被抓捕的吴县士子与吴波并无私交,但想要为他们申冤平反的人却远远不止吴波等寥寥数人。这件事牵涉面极广,涉及到的人员众多,而且还得到了鳌中堂下达的秘密指令,务必要给予这些士子们沉重的打击。
身为满洲的儒生,叶尼对于吴县的士子们充满了同情之意。他深知这些士子们都是饱读诗书、怀揣理想之人,如果因为这样一件事情而遭受重创,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叶尼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自已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这时,叶尼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本账册,仔细地翻阅起来。每一页、每一行的数据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待确认已经完全记住账册中的所有内容之后,他默默地将账册放在面前的蜡烛前,并轻轻地点燃了它。
看着燃烧的火焰逐渐吞噬着账册,叶尼喃喃自语道:“吴波啊吴波,这份证据绝不能留下来!我这么做也是在救你啊……”
随着火势越来越大,账册渐渐化为灰烬。叶尼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他知道,接下来还有很多困难等待着他去面对,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坚守自已内心的信念,为正义而战。
漏传初五点,鸡报第三声。
帐下从容起,窗间曨昒明。
照书灯未灭,暖酒火重生。
理曲弦歌动,先闻唱渭城。
次日清晨,阳光洒在大地上,给整个城市带来一丝温暖。叶尼推开窗户,望向窗外,只见驿馆门口停着一排整齐的轿子和轿夫,显然是朱国治特意安排来迎接他的。
叶尼心中暗自思忖道:“这朱国治倒是个精明能干之人。”他嘴角微微上扬,下楼走到轿子前,轻轻掀起轿帘,钻进轿子里。坐稳后,他伸手将一侧的窗帘掀开一条缝隙,沿途欣赏着江宁府的繁华景象。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种小摊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有的摊主大声叫卖着热气腾腾的包子,有的则熟练地舀出一碗碗鲜嫩可口的豆腐脑,还有的正忙碌地炸着金黄酥脆的油条。眼前的一切让叶尼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喃喃自语道:“这江宁府真是人杰地灵,商业繁荣,不愧为大清国的重要粮仓啊!”
不知不觉间,轿子已抵达江宁府衙门前。朱国治率领一众官员早已在此恭候多时,见到叶尼下轿,他们纷纷跪地行礼,齐声高呼:“下官叩见钦差大人!”声音洪亮,响彻云霄。
叶尼稳步走下轿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朱国治身上。他语气严肃地问道:“朱大人,今日升堂会审之事,你可都准备妥当了?”朱国治连忙起身回答:“回钦差大人,一切均已准备就绪,只等您一声令下。”
“好好好,事不宜迟,马上开始吧!”
朱国治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在前方领路,将叶尼引入了那座宏伟而奢华的大堂之中。这里不仅仅是江宁府处理政务和审判案件的场所,也是原告和被告汇聚一堂之地。
"钦差大人,请您上座!" 朱国治满脸谄媚笑容,毕恭毕敬地指向大堂中央摆放着的那把华丽座椅,并用谦卑的语气说道。
叶尼并未回应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直接朝着那把椅子走去,然后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朱国治见状,连忙在旁边安排了一把椅子,自已则轻手轻脚地坐了上去。
待到叶尼坐稳之后,他猛地抓起惊堂木用力一拍,高声喊道:"带犯人金圣叹、周江等一十八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衙役们迅速手持杀威棒狠狠地往地面杵了几下,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整个大堂瞬间被肃穆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十八名原本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士子如今在狱中遭受酷刑折磨,早已面目全非,每个人都是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仿佛失去了生机与活力。其中更有甚者伤势严重到无法行走,只能由他人搀扶着才能来到这里。
叶尼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和震惊。他深知这些士子们读书的目的无非是希望能够通过科举考试求取功名,但此刻他们却遭受如此残忍的对待,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这悲惨的景象让他对这些士子充满了同情。
十八人缓缓走进大堂,朱国治高声说道:“你们这十八人所犯的忤逆之罪,已经引起了朝廷的高度重视。现在特地派遣钦差大臣叶尼前来审理此案。如果你们有任何冤屈或者想要申辩的地方,可以向钦差大人如实陈述。”
叶尼的眼神缓缓地从每个人身上扫过,那丝悲悯之意愈发浓烈起来。他深知此次使命重大无比,稍有差池便可能引发不堪设想的后果,因此必须慎之又慎。然而眼前这群士子们却个个面露惶恐与绝望之情,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已悲惨的未来。
叶尼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本钦差身负皇命,特来亲审此案。金圣叹先生乃是先帝赞誉有加的文人雅士,我想请问金先生,是否真有率众哭诉文庙一事?"
金圣叹向来对官府抱持不敬态度,时常赋诗讥讽朝政,令江宁府的众多官吏颇为头疼,但因其名声在外,多数人也不愿与其争执不休。今日突遇钦差大人审问,且首当其冲被质问此事,只见被铁链紧锁双腕的他,猛地将散乱的发辫往后一甩,毫不畏惧地高声回应道:"正是区区在下带领众人前往文庙哭泣!" 其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整个大堂。
“好个狂妄之徒,竟敢以如此态度回钦差大人的话!”朱国治猛地站起身来,伸出手指怒不可遏地指向金圣叹,声音震耳欲聋!叶尼完全没有预料到金圣叹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与他原本设想中的情况简直大相径庭。按照常理来说,面对钦差大臣应该毕恭毕敬才对啊,但眼前这位一介书生却展现出令人惊叹的骨气,毫不畏惧地回应着钦差大人。
叶尼不禁心生好奇,决定进一步追问下去:“金先生,听闻您带领众人哭诉于文庙之前,不知此举究竟所为何故呢?”金圣叹同样未曾料到钦差大人不仅没有发怒,反而用如此温和的口吻向自已发问,并给予充分的尊重。他心中的紧张情绪稍稍缓解,语气也随之变得平缓一些:“回钦差大人的话,草民等人之所以痛哭于文庙,实则是为了吴县的万千父老乡亲以及广大黎明百姓而泣啊!”
叶尼对于这件事情其实心知肚明,不过他仍然想要听听金圣叹会如何解释,所以再次开口询问:“那么到底什么原因使得天下间的普通民众都如此悲伤痛苦呢?”
金圣叹深吸一口气,缓缓回答道:“吴县的知府任维初去年才刚刚收缴完税款和粮食,可是转过年就又要加收五成。这样一来,平民百姓连糊口的口粮都没了着落。然而更过分的是,任维初竟然变本加厉地下令再增收三成税赋。那些如狼似虎的差役们闯进百姓家中,肆无忌惮地抢夺他们仅有的财物和粮食,有些人甚至惨遭凌辱、被活活打死。我们之所以在庙宇前哭诉,就是因为心疼那些无辜丧命的百姓,还有无数忍饥挨饿的穷苦之人啊!”说到这里,金圣叹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叶尼其实早就从吴波那里听说过这件事,但当他亲耳听到金圣叹说出这些话时,仍然忍不住心里一震。在这片大清国的土地上,竟然发生了如此离谱之事,而朝廷对此居然一无所知,反而将罪责归咎于那些读书人身上,实在是造化弄人啊!
叶尼接着追问:"你可有证据证明所言属实?官府凭什么要多征纳税粮呢?"
面对这个问题,金圣叹一时间无言以对。在此之前,他只是撰写了哭庙文,并联系众多士子罢了,但并未起草诉状,更不曾收集到任维初的确凿罪状。
就在这时,周江拖着沉重的铁链,艰难地向前一步,双手抱拳施礼道:"禀告钦差大人,小民已经写下了状纸,并呈交给了知府朱国治大人。任维初所有的犯罪证据均详细记载在那份状纸之中。"
叶尼缓缓转过头去,目光凝视着朱国治,沉默不语。朱国治眼见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心知无法再隐瞒下去,于是高声喊道:“来人啊!把那份状书递上来给钦差大人过目!”
站在一旁的小官吏听到命令后,连忙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在桌上的状书,然后恭敬地送到叶尼面前。叶尼伸手接过状书,仔细端详起来。
随着阅读的深入,叶尼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他万万没想到,这任维初竟然如此贪婪无耻、欺压百姓,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狗官!然而,尽管内心愤怒不已,叶尼的脸色却始终保持平静,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因为他深知自已肩负重任,不能被情感左右。
看完状书后,叶尼抬起头来,眼神犀利地看着朱国治,语气平静地问道:“朱大人,对于这份状书所指控之事,你有何看法?其真实性又当如何呢?”
朱国治听了这话,赶忙站起身来,对着叶尼深深鞠了一躬,并拱手作揖回答道:“钦差大人明鉴,下官经过一番严密调查,发现任维初的确存在再次征收税粮的行为。不过,这也是事出有因。兵部由于云南战事吃紧,急需大量粮草补给,而江宁府则负责调拨这些物资,此事朝廷上下皆知。但是关于状书中提到的任维初打砸百姓、强奸妇女等罪状,经过我们详细核实,并无确凿证据可以证明其真实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