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喜:“……江暮白在药谷闭关九年炼成了天元丹,出关后用这丹药救的第一个病人就是老谷主。”
周折玉想起暗桩得来的消息,质疑道:“但是我听说……谷主当时只是病重,并非去世,怎么会传出起死回生这种说法的?”
三人面面相觑。
无喜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人云亦云”。
药谷谷主在他闭关第六年的时候听说身体就不大行了,陈年旧疾,年轻时尚能有气血压一压,年纪上来之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各种病痛一齐涌来,连用药的药效都日渐减退,各种灵丹妙药吊着他最后一口气,硬撑到江暮白出关。
嘿!然后你猜怎么着,就好了!
这时,就有人说他亲眼看着,那老谷主人由原来的脸色发灰,变成红光满面;行将就木,走到哪都要人抬,变成早上起来还能威风凛凛地打套组合拳。
这可不是什么仙丹么!
江湖传言传别的不行,千奇百怪的事完全行得很,要是还带点有名的什么人,谣言跑得快得插腿都不够,应该插翅膀。
几乎一夜间,各处都嗅着了风声。
再之后……钟灵毓秀的药谷就成了一片焦土。
起死回生还是太过虚幻,但是功力大增就真实多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武林中为了武功秘籍、奇珍异宝大打出手,甚至杀人越货之事不胜枚举。
像天元丹这样的东西现世,更是犹如在一群色中饿鬼里放了一个绝世美女,谁能忍住不去伸手摸?
桌上茶水干涸,只略微留下一点痕迹。
这引得人人争抢的东西,三十多年前,在药谷就应该随着那场大火一起消失殆尽,就算有那么零星一两颗侥幸留存于世,被戚家得了去。又怎么会突然传得人尽皆知?不怕再旧事重演,让戚家庄成为第二个药谷吗?
周折玉叹了口气,伸手抹去桌上茶迹,“所以戚家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次设的都必是鸿门宴,你们既然已经知情,又为什么非要凑上去找死呢?”
无喜把眼睁圆了,傅秋宵也没转头看他一眼。
这问题本不难回答,他却微微停顿下来,目光微不可察地在周折玉面上掠过,拇指情不自禁地在食指关节之处摩挲了一下,片刻后才不怎么坦诚道:“查点家里的事,正好趁着浑水好摸鱼。”
“是摸鱼的人,还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鱼?你掂量过自已几斤几两吗?”周折玉心说。
然而此时此刻,“周平”没有任何立场能斥责出这样的话,纵使是“周折玉”本人也没有。
他只好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沉声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随意吧!”
说完,他转身出去。
有天大的事要查,周折玉也不赞同他们此时到戚家庄去。但傅秋宵既已决定了要去,与其让他们找其他办法费尽心思混进去,见不着人,还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歹有个照应。
房门“啪嗒”一声带上合严实,无喜睁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瞪着傅秋宵,像是在问——我们什么时候一定要去戚家庄了?我怎么不知道?
傅秋宵掀了一下眼皮,“再瞪,眼睛要掉到地上沾灰了。”
无喜忙放松了眼周肌肉,等他继续说话。
可傅秋宵今日装聋作哑上了瘾,目光垂落下去,无喜等了半天,他却一句话也不说了。
此时,一处水榭楼台俱全的深宅大院中,戚家现任家主戚观风亲自沏茶,先恭敬地给对面坐着的人添了一杯。
这茶可不是民间客栈不加钱的歪货,茶叶肥壮重实,香气馥郁,沏好的绿茶汤色绿中显黄,滋味醇。满室都萦绕着这股浓烈持久的香气,白汽袅袅蒸腾。
戚观风:“江南春茶,今年收得早,品质也还不错,公公要是看得上眼,可以多带些回去喝个新鲜。”
对面男子约莫四十上下,面白无须,脸上肉倒是多,挤得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线,两半薄唇鲜血一样的红,友好地笑起来也像吃小孩的老妖怪,有股阴阳怪气的不怀好意之感。
气质阴森森的老太监抿了一口茶,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迎风招展的惨白菊花,“什么看不看得上眼,也就是借戚家主的光,咱家才能赶陛下还先喝到今年的这口春茶啊。”
王公公在御前伺候多年,这点东西确实看不上眼,就图个新鲜,尝一口也就得了,搁下茶盏,“咱家这次来就是捎个口信,大事上还得仰仗戚家主。宴期将至,不知家主是否准备妥当了?到时候群雄皆至,可不要有什么纰漏,不然,寒了咱家的心事小,辜负了陛下的期待事大啊。”
戚观风颔首应下:“公公放心。”
一盏茶的功夫不过,王公公便起身告辞,临行前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停步道:“最近锦城风大,传到咱家耳朵里也多少听到点风声。”
老太监褶皱的白脸肃穆下来,眯眯眼微微张开一条缝,“戚家主,陛下恩宠来之不易,机会难得,还亏得娘娘在宫中整日念着您,多为您美言……不要想着多的,误了陛下交代的事。当然,咱家啰嗦,也要多提醒一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戚家主多当心。”
院外忙碌准备宴会之事,有下人像是打碎了花瓶还是什么,远远传来隐约的管事呵斥之声,落在屋里针落有声的寂静里。
戚观风呼吸一窒,拱手弯下腰去,“多谢公公提点。”
“陛下的意思,咱家想必也传递清楚了,就不多留下耽搁,这就先走一步,之后的事还要全仰仗戚家主,咱家就等着戚家主传来的好消息了。”
再起身,眼前只有大开的房门还有落地的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