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多么难以抉择的时刻，罗梦觉却脚步都没顿一下，飞身回到邱月缘身边，出手灌上那人天灵。这一掌罩住顶门，那黑衣人叫都没叫出一声，脑袋就开了花。
另一边，傅秋宵却没有掉进暗河。
一脚都已经踏空，衣襟却被一只手稳稳抓住，刹那间便使力收手将人拽了上来。
砸得周折玉眼冒金星，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罗梦觉！”对岸的傅烟络高呼一声，“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把我们娘俩放在心上！”
场中黑衣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只有傅烟络身边还有一个人护卫着。
罗梦觉充耳不闻，搂着气力不支忽然倒下的邱月缘在怀里，摸了她脉象，只觉得脉动微弱，肌肤触手生凉。
“宵儿，你过来。”今夜罗梦觉第一次出声唤了傅秋宵。
傅秋宵原本扶着周折玉，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才又望向那边。
周折玉见他眼色就觉得好像又要哭了。
对面的傅烟络今夜连吃几道“漠视”，此时不言不语，冷眼看着这边。
他起身走到罗梦觉身边，蹲下身。
罗梦觉伸出手在傅秋宵的额心点了一下，留下一点针扎似的疼痛，收手时，傅秋宵看见他指尖一点银光闪过。
傅秋宵没有心情探究那是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尽管世事无常，现下一夜发生的事就颠覆了他过往十几年的认知，就在刚刚，这里还上演了一出见死不救，但他潜意识里依旧不觉得父亲会害他。
只见不会害他的罗梦觉摸了摸怀里女子的脸，开口道：“宵儿，快叫娘。”
傅秋宵：“……”
饶是周折玉都差点被一口血呛死，死活算不到剧情居然会这么发展。
这不是在离离原上普的道路上信马由缰吗？
罗梦觉也不顾旁人的怔愣，撩开女子脸上沾湿的额发，平淡地说：“你娘以前眉间也有一点红痣，很漂亮。”
傅秋宵摸了一下额头，伸手一看，上面沾着一点血。
他迟迟不出声，罗梦觉也没有逼他，对岸的傅烟络却是神色几番变化，目光更加晦涩阴暗，看着这边。
“走吧。”罗梦觉不再多言，更多更深的话和意思都隐含在他的眼睛里，他不看别人，抱起邱月缘向外走。
“罗梦觉！！！”
“你把话说清楚！！”
罗梦觉没回头。
傅烟络抽出身边黑衣人的刀。
“罗梦觉！——”
她将长刀架在自已脖子上。
一如当年荒草丛生的山路上，也有人拿着一把杀猪的大砍刀，架在她脖子上。
“哟哟！小美人还挺烈哈！我喜欢我喜欢——”
“小美人，我看你还是趁早从了我们吧——这样挣扎，要是不小心刮花了你漂亮的小脸蛋，可就不好了……”
……
就像话本折子里最烂俗的套路，英雄救美，侠客施恩，佳人芳心暗许。
到头来，却是痴心错付泪难收,爱恨交织心犹忧。
也不会有人一剑挑开那胁迫人的刀，潇洒落拓地俯下身冲她笑。
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你再走一步我就……”
“娘！”傅秋宵叫她。
傅烟络望着罗梦觉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慢慢将目光移到傅秋宵身上。不说话不发疯，她好像又变成了日日守在清莳院等候的温柔的门主夫人。
“宵儿？”
“……你真的是我的宵儿吗？”
傅烟络慢慢放下举起的刀，随手丢在了一边，又笑着摇摇头，无声哭道：“我已经连这个都开始怀疑了吗……”
地底下忽然传来一道爆炸声，比先前周折玉的火雷声音大了数倍，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
周折玉背着孙夫人跟在罗梦觉身后出了山洞，外面天光大亮，破晓的曙光穿透云层，映照出苍翠远山，浩渺天际的壮丽景色。
周折玉缓缓吐出一口气，觉得身上痛到麻木的伤口都活了过来。
“……不等小少主出来吗？”
前面走着的罗梦觉脚步丝毫没有慢下来，依旧往前走，却不是下山的路，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周折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也就这会儿了。”
“应该快出来了。”清晨山间的风拂起罗梦觉鬓边的碎发，他周身都沐浴在暖色的光里，显得有点懒洋洋的，“如果小友不急的话，可以在这儿等一会。”
周折玉还想说什么，他却笑了笑，抱着人转身继续走。他本来穿着件轻便利落，样式简单的白衣，现在已经有点破烂沾灰，好几处还溅了血。不像哪处的掌门人，更像个浪迹江湖的侠客。
消失在绿波翻涌的山路。
山洞里突然爆出一声炸响，紧接着地面开始摇晃。周折玉脸色一变，将孙夫人放在山路边的树底下，转头再次没入山洞中。
洞中震得更厉害，不时就有大块碎石从顶上砸下，一不留神就会被留下，周折玉快速穿过隧道，准备下到暗河时，迎面砸来一个黑影。
周折玉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发现是傅秋宵，连忙带着人掉头往回走，脚下速度提到极致，冲出山洞的下一刻，后路就被全部堵死，再无法回头。
“傅夫人她……”周折玉斟酌一下，还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这一夜的剧情总是在转折转折再转折，搁电视剧里简直能注水拍十集。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一段故事有自已的隐情，还有各式各样的苦衷，欸，他就是不说。只留下一些只言片语，引人遐思无限。周折玉一个旁观者都心情非常复杂，不知道身在其中的……又是什么感受呢。
傅秋宵脸色苍白，好像血色都积聚于眉间那一点，显得那粒突如其来的朱砂痣鲜艳如火，燃烧着一股别样的生命力。
山洞开始坍塌时，傅烟络没有意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压根没想过让我活”，就隔岸直勾勾望着傅秋宵，更具体地来说，就是望着他脸。
没人知道那一刻她在想什么。
最后她只是抬了一下手，身边仅剩的黑衣人身形一晃，已飞身拽住了傅秋宵肩膀，往出口方向窜出去，在被碎石砸到时，奋力将他往向前推了一把。
傅秋宵心有千言万语，只嘴角动了动，甫一跟周折玉对上视线，就把头低了下去，再不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