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一回到方时绪的卧室,他正坐在床上打游戏,她明晃晃地站在他面前却被忽视了。
扬声器里,卓立岸在骂:“你到底会不会玩?”
方时绪直接下线了,他慢悠悠端起咖啡,懈怠地等她开口。
“方时绪,你借我打个电话。”许初一的胸口被他一整晚压得隐隐作痛。
“打给谁?”
“荣欣,我朋友。”她如实道。
正好,桌上他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许初一只是下意识瞄了一眼,什么都没看清。方时绪呛声呛气地说:“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许初一满脸懵,她继而看清楚手机上那一串数字,她见他已经走到阳台抽烟去了,便径自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
“初一,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竟然是盛丰。
刚刚?
“你刚刚找过我?”许初一问。
“没啊。”盛丰飞快否认。
许初一告诉他:“盛丰,你把手机给荣欣,我有话和她说。”
“好。”
盛丰居然如此心平气和,也不跟她胡搅蛮缠,许初一是万万没想到。总之,少了件糟心事,她心里轻松不少。
“荣欣,你找我什么事?”
“许初一,是不是我不打过来,你就不准备打给我了?”荣欣责备道。
“我当时太困了,现在不是记起来了吗?”
“你可不止忘了这一件事。”荣欣说:“还有,你真应该问问这个方先生,现在都快12点了,他为什么还没提醒你回电话给我。”
许初一来不及细问和认错。
荣欣咆哮:“本来答应得我好好的,早应该要过来陪我。你说有事要迟来两天,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你。结果你是为了谁?这两天你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盛丰都能抽出空比你先过来,而你忙到连买一个新手机的时间都没有了吗?这串号码我是再也不想拨下一次了。”
荣欣伤心地说:“至少你和盛丰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忽视我的。”
许初一自知有错,荣欣半年前就开始担忧这场婚礼,她承诺:“欣欣,对不起,我的错,我今晚就到你身边,我什么都告诉你。”
荣欣快哭了:“许初一,11点前,晚一分钟都不行。以前大学宿舍11点关门,今天也一样”
……
许初一走去阳台把手机还给方时绪。十二月下旬离真正的冬天只差一场初雪,而今年来得特别晚,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手上的烟燃到一半。
“不冷吗?”她让他进屋去。
“你要走?”他问。
许初一作解释:“算了一下,最晚呆到7点左右。在这之前,我还要搞定手机和机票的事。”
“你以前回平城要么火车要么高铁。”方时绪在原地背对着她继续抽烟,他神情染上一层寒意:“7点,宴会才到一半,有必要算得这么准吗?”
“后天30号,就婚礼了。”
他转身问她,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那你哪天回?31号,跨年夜我们去看烟花。”
“1号看能不能回,但可能2号直接回工地了。”
他想到盛丰那些无法不让人在意的话,满脸不解:“那我呢?”
“方时绪,你怎么了?”许初一其实早感觉他不对劲。
“你刚刚和谁在通电话?”
“荣欣啊。”她如实道:“一开始是盛丰接的,然后就转到荣欣手里。”
“所以,这场婚礼他也在?”
“对啊。”许初一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荣欣请了他。”
方时绪愁眉不展:“他也是新娘的朋友?”
许初一觉得耗在外面太冷,而他问得太多了:“方时绪,你到底怎么了?”
方时绪明明记得自已之前说要和她一起去安贵,她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连跨年这种明明有机会在一起的日子却考都不考虑用来陪自已,连一句敷衍的话都没有,更何谈关怀。现男友还混不上前男友的待遇,他自嘲:“没怎么,就是想不通你为什么非得7点就急着走,想不通你那不折不挠的前男友怎么突然舍得心平气和地跟你讲电话,也想不通他一个外人凭什么要去参加你的好朋友的婚礼,更想不通是不是你呆到什么时候他就要跟着留到什么时候。”
许初一可笑又可气,暂且只当他多虑了:“你想哪去了?我的安排全是为了我朋友。”
他存心气她:“那你还真是有善心,什么时候也能对我的事大发慈悲呢?”
他是在翻旧账怪自已之前不肯来参加今天的宴会,许初一被他这内涵气得不轻,明明自已这两天一直围在他身边忙地晕头转向,她置气道:“这是很早就和荣欣商量好了的,本来我那天都没打算回平城的。再说我和你和好不过是这两天才有的事,况且我答应什么也是我自已的事。”
疏远一年半载也是常事,方时绪想起盛丰这句话。她6年跟盛丰到穷途末路才提一次分手,而杀个鱼就拍板定案打发掉自已。
“你是事多,我今天也有我的事要忙。”他进屋去,并不管她还在走在他身后,便直接粗鲁地关上了玻璃门。
许初一这一撞,肩胛骨快要脱臼一般,他直截了当地站在衣柜前换衣服,浑身脱个精光。
她背身过去一边揉着肩膀,都懒得再同他讲道理,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又开始发疯了。
“跟我可真不熟。”方时绪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方时绪,你这话什么意思?”许初一回头,正好对上他阴鸷的眼神。
“我什么意思?”方时绪停下打领结的动作,走到她跟前,冷冷说:“我的意思你明明都一清二楚,只是从来都不拿我当回事。”
许初一不知其所云,他这样冲,但念时的话在她脑海里打转:“我尽量1号回来。”
方时绪气得头皮发麻,他没得寸进尺,而是用她出过口的话呛回去:“随你,你答应什么是你的事。”
他又出了阳台不知道干什么,许初一终于有心思闻见这满室的咖啡香,向容来卧室跟她打招呼说他们三个先去宴会的半山别墅了。
“时绪,你先带初一吃个午饭!”向容站在门口说完便走了。
许初一只能干坐在沙发上,生生等着他。
半个小时内,他从烟盒里拿烟的姿势重复了四五次,她实在看不下去。
“方时绪,外面很冷,你还走不走?吃不吃饭?”她站在玻璃门这侧叫他。
他隔了一会才不耐烦地进屋,领带松松垮垮,衬衫的纽扣松到了第四颗,露出被北风吹得苍白的胸膛。
“跨年,跨年你。”方时绪陷入焦灼,他也想逞一时之能说不跟我跨年就分手,但说什么也不能说这两个字,于是只能越过她走出卧室。
许初一在他背后喊他等等。她不知道应该穿什么,带的衣服都上不了台面,只剩下专为婚礼准备的那一套算隆重点。她追到客厅,问他是否适合今天的场合,他充耳不闻只顾着划拉手机,她只瞥见聊天框对面似乎是许安康的头像。
“吃点什么?”许初一也没了兴致再给他搭建台阶,她萎靡地想怎么事情到底是怎么演练成现在这样,等她提着卡住头发的裙子出来时,客厅的烟缸又是堆满了。
“方时绪,帮一下我。”许初一头皮被揪得生痛,腆着脸好声好语求他帮忙。他仍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虽说起身帮她整理身后的拉链,手却没个轻重,翻来覆去弄了十来分钟才弄好。中途,许初一实在忍不住,喊了几声痛,他反而来劲,毫无怜香惜玉的打算。
“忍不了我就拿把剪刀帮你剪了。”他口头上暴躁地威胁她,背后悄悄他握住她的长发,想起她以前总爱扎四股的麻花辫。
“再也不会麻烦你第二次了,等过几天有空我就剪短了去。”
“许初一,你敢。”他并非有什么长发癖,也并非是大男子主义,只是受不了……算了,他无法为自已辩解,他才发现对她的长发的确有种庸俗且变态的执念。昨晚,她大汗淋漓,发尾随着喘息的起伏扫过他的胸膛,挠得他心口发痒。
……
方时绪给许初一递了个保温瓶和一个面包,上了车,他又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保温瓶里装的不是水,是他磨的咖啡,她喝了口,比那次在店里的都好喝。
她打开装面包的纸质包装,迟疑两秒又封上,问他:“你饿不饿?要不随便把车停哪里先吃点。”她想他晚些要招待客人,要花精力的地方多得是。
他甩出三个强硬的字:“气饱了。”
许初一听这话也被气饱了,明明看起来就很好吃的面包她食不知味,还差点因为吃得太快被噎死。等开了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后,她无心问了句:“还没到吗?这么远?”
“远吗?没安贵远。”他阴阳怪气。脑海里无端生出的想法足以编成一本狗血小说。他想最坏的打算是,她这趟安贵的行程,与盛丰再次旧情复燃。他以前无所谓,现在却只勉强能接受,她最开始只是把自已当成摆脱盛丰的工具人。可她不能把他当个傻子,他没那么宽阔胸怀,去替她与盛丰一波三折腻歪恶心的情史增色添彩。
方时绪想想也对,怕不是他从始至终一厢情愿地高看了她,以为她足够潇洒,说不要就真能当下立断。可6年的感情,自是剪不断理还乱,她摘去盛丰男友的名分并不代表她全然舍得两人之间的感情付诸东流,这才是人之常情。
许初一想,要不是看在念时和他父母的份上,她真想跟他彻底翻脸,长久的习惯令她总是抱以再哄他最后一遍的想法:“方时绪,你要是不想跟我好好说话,那你就别开口了。我也是人,我也有心,你要实在无法忍受我,也就今天这一天了。”
“看,看,许初一,这就是你的态度,恨不得永远一棒子打死我。上次是杀鱼,这次是我无法忍受你,你少倒打一耙给我安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