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没多久,苏珊的事莫名又落到了许初一头上。向勤一边表示奇怪许和乐怎么突然舍得放手了,一边监督许初一照料关于苏珊生活的事宜。
周五,许初一按时去学校接苏珊,抓紧时间带她去小吃街扫荡一通,等到周六周日则接需要把苏珊往各个培训班接送。
地铁上,苏珊背着画板的不解意外缓解了她的不安与焦虑:“小姨,我们都是奔波的时间必须要很多,但开心的时间却很少,对吗?”
“因人而异。”许初一回她。
苏珊仰天长啸:“哎,早知道学钢琴就好了,舅舅在家就能教我。”
“那你为什么不学钢琴?”许初一第一次问她。
“不行,我妈说舅舅练琴很苦的。”苏珊眼中散发出崇拜:“而且我没他的天赋。”
苏珊又用很羡慕的目光看着她说:“小姨,你小时候是不是很无忧无虑,乡下的天那么蓝,地那么阔,是不是空气都有小麦的香?”
“谁这样告诉你的?”许初一强颜欢笑。
“我妈妈呀!”苏珊年龄小,没察觉到许初一眼神中转瞬的愠怒。
地铁到站,苏珊问她晚上能不能去看新上映的喜剧片。
“苏珊,今天可能不行,我有事,晚上让外婆来接你。”
苏珊没识破她拙劣的演技,还误以为她有约会,笑嘻嘻地说:“和时绪叔叔的约会吗?好!”
许初一不想回去,一个人去水族馆待了一整天,她不知道是否要继续对许和乐的事视而不见。
傍晚,破天荒地去接苏珊的不是向勤而是许安康,他跑到了游泳馆后打电话问许初一怎么没看到苏珊的人。许初一想许和乐也应该一视同仁把苏珊的安排表发一份给许安康才对。
“单数周的周六最后一堂课不是游泳,是美术。”她退出几页长的文档,把教室的详细地址发给了他。
没多久,许安康又发来短信:“方时绪邀请了你看电影?”
许初一不知其所云,看电影?她至今连方时绪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而无妨,她想自已也不会想他,何谈需要与他联络。可老天爷并不准备放过她,她熬到水族馆闭馆又转战到嘉南广场,那里每周六的晚上八点会有街头艺人的表演。她坐在最外圈的长板凳上,拍照时手机收到了条短信,内容是一条链接。她点开链接只看标题就明白是富云那件事的报道,她逃离了歌声移步到江边,从而第一次完整地看到整件事。
人心并不因为时代的进步而进步。感化是表面的生意和噱头,只占很少的部分。那万恶的校长是暗势力的老鸨,暗中在运作的大生意是把孩子们驯化成恶人的玩物。许初一无法理解,人是为何能如此丧心病狂地亲手把血缘至亲送进万丈深渊。他和霍日白那场戏中虚定的人设居然算把孩子送进那里的家长中最好的了。而富云家,一个无能的母亲,一个暴力的继父,一个残败的家庭,出卖了这世界唯一诚心善待他们的人。
9月末的晚风从江对岸掠过水面在许初一心里泛起波澜,她将电话回拨给发这条短信的陌生号码。她心中早已有答案,这人是谁。不知要侥幸还是遗憾或失望,电话只嘀了两声便被对方挂断。她心中没有要说的话,却第一次想听见他的声音。
这晚,许初一默认那份一举两得的口头合约已经作废。两天后,盛丰站在了她家门口,他说:“初一,我想清楚了一切,你呢?我们和好吧。”他特意挑在国庆前夜,势在必得要带她回去过中秋。
“我没想清楚。”许初一觉得他无可救药,毫不留情把人关在门外。
许成功动了恻隐之心,把人给放了进来。
许初一留在卧室玩消消乐,刚放学回来的苏珊大喊着闯了进来。
“小姨,盛丰姨父他。”苏珊心急地改口:“不是,盛丰叔叔怎么过来了?”
“时绪叔叔中秋节过来吃饭吗?”苏珊忧心忡忡地问她:“盛丰叔叔要在我们家住几天?”
向勤还是碍于脸面把盛丰留下来吃饭了,毕竟如果不是当初许初一非得要选方时绪,她更钟意盛丰。
许初一端着碗走到厨房,盛丰也想起身,向勤让他坐下,笑说自已去看看。
“你和盛丰到底分没分?”向勤把厨房门关紧后小声地问她:“我都被你搞晕了!”
许初一不想浪费口水,说了几百遍的事情。
“你一头跟方家那孩子什么都做了,一头又和这边纠缠不清,这算什么?”向勤质问她。
“我都把门关了,我爸非让他进来,我还能把他赶出去?”许初一说。
“那时绪那边呢?我叫了几百遍喊你叫他有空过来吃个饭,你每回都是当耳边风。你看,现在不该来的赶着上来,该来的我是连影子都没见着。”向勤认为自已足够深明大义了,她情愿做个傻子自欺欺人相信许初一的“分寸”。
“我前两天看到向容和时绪前女友还一起逛街了,手挽手那叫一个亲密啊。我真怀疑你有没有去过方家,我每回在路上见着向容,她嘴里一句多的话都不会提到你。还好我当时把那股气忍住了,要不然今天这事被人家知道,我这脸都没地放了。”向勤的音量接近于低吼,交织着委屈和愤慨,想要骂醒她:“我为什么要忍,我怕你知道人家父母不待见你,你伤心!你呢!你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许和乐赶过来结束的这一切,她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说:“妈,我和启华带孩子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就要去我婆婆那。”
向勤叉着腰背过身去,许初一分明看见她抬起右手在脸上擦了擦。
“昨天去商场买了些人参和阿胶,你明天一起带去给你婆婆,我现在去拿给你。”向勤声音透着哽咽,可脸上很快恢复成平日里那副一家之主的样子,她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你跟方时绪怎么回事?吵架、冷战还是分手?”许和乐在她面前很少拐弯抹角:“安康这几天在家里因为你跟他的事跳脚的频率可是少了很多。”。
许初一想许和乐明明看得这样清楚却又像什么都看不清楚。她给不了确切答案,关于如何对外介绍自已跟方时绪的关系,似乎哪个回答都不合时宜。
许和乐就算看过无数遍她这副蔫蔫的,对全世界爱搭不理的样子,也莫名来气:“你谈恋爱也这样子跟他摆臭脸?”
许和乐记得许初一第一次来平城的时候还不是这种要死不活的模样,等到她高中再次来平城生活时,这副阴郁的颓废样开始初现端倪。她想作为过来人给她警示:“人到了这个年龄,谈婚论嫁就是这样。你赶紧让盛丰回去,不要再跟他纠缠了,更不要让时绪知道了。”
“你不觉得给苏珊报的补习班太多了吗?”许初一回得极快,太多了就容易什么都抓不住,她想。
“不然呢?成为第二个我?什么都不会。还是成为第二个你?也什么都不会。”
从小到大,父母把所有的精力和希望尽数倾注到许安康身上,她们两个都是被抛弃的那个,一个被抛弃在平城,一个被抛弃在平和桥。许初一想证明自已更痛苦,可看着许和乐争强好胜的脸,她们都有一口咽不下的气,那口气不是堵在自已的胸口,谁都不知道多窒息。
“但苏珊明年就升初一了。”许初一说。
“明年再说,你先捋清楚自已的事情。”
许初一问:“你呢?”暑假在咖啡馆……
这时,苏启华在外面催了。
“你说什么?”许和乐问。
“你知不知道许安康在干什么?他最近常常不见人影。”
“他不是从小就这样吗?到处跑到处飞,今晚肯定又和方时绪那帮人鬼混去了。”许和乐不解地说:“搞不懂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都跟人家在一起了,怎么比我都不清楚。”
向勤和许成功因为盛丰的到来竟连夜出逃,订了最近一趟的票去D城的好友那边过节。
向勤只给许初一留下一条短信:“我和你爸要去山下避三天暑,我就当不知道这事,到4号的中秋前总该足够你解决。”
盛丰用一种满怀期待的天真无辜的眼神注视她,许初一关了电视想把他赶出去。
“你不要再拿其他人刺激我了,可以吗?”他问。
“你赶紧走吧,我跟方时绪才是现在式,你在这就是刺激他。”许初一说。
“你别再刺激自已了,你大可把他叫过来。”盛丰丝毫不相信她的话。
“你叫他过来,他来我就走。”盛丰胜券在握地说,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会走。
“他很忙。”许初一要不是脸皮太薄,恨不得直接报警。
盛丰憋着笑,问她“你想去看电影吗?”
“行。”许初一不情不愿地答应,脑子里计划找准时机逃走,再随便找个地方捱到中秋。
等到了影院,那些有看头的电影票早已售罄。
“只有这一部了。”盛丰问她的意见。
“随便吧。”许初一压根没看,满脑子都是晚上不能回家了该去哪度过。
等进了影厅,明明是国庆节,偌大的地方加上她们两个拢共5个人。
《爱你如同爱生命》
许初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烂片无疑,而后大屏幕上导演栏出现的“卓立岸”三个大字更验证了她的想法。许初一闲得无聊时,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曾有幸在手机上观摩过卓立岸的作品,除了早年一部由惠嫣然主演的20分钟短片对得起他的学历外,其他简直是浪费社会资源。她感叹权势的力量,否则怎么会有影院愿意在国庆这种阖家欢乐的日子放映这种晦气片子。果然,影片不到20分钟,其他三个人都骂骂咧咧走了。
许初一怀疑卓家是不是想通过卓立岸的烂片洗钱,才会容许他成为行业的笑柄。她带着嘲笑的心态把这部“爱情巨制”当做喜剧片观看,竟觉得没那么难看了。
盛丰向她认错:“只有这个有票了,太折磨人了。初一,我能申请打一场游戏吗?”
“挺好看的啊。”许初一说。
盛丰不敢置信地收回了手机,把视线重新放回了屏幕。
许初一在电影50多分钟的时候,竟意外看到了方时绪和霍日白,他们两个戴着墨镜穿着西装站在暴发户男主身后像两个盲人艺术家,那男主比他俩都要矮。许初一在心里吐槽卓立岸选男主角的眼光,又想或许是“资本打败资本,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眼疾手快地拿手机拍下了这一幕。
盛丰对她莫名其妙的开心摸不着头脑,他从来没看过这么把观众当傻子的电影,他实在如坐针毡宁愿出去站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