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等方时绪的答案,段天和辛娇的父母都闻声匆忙赶来。
段天的母亲高丽源最心急如焚:“娇娇,伯母给你打保证,段天就是喝醉了在胡说八道,我回去帮你好好说他!”
段天的态度却冷淡:“妈,我没醉,如今我不想再……”
段天之后的话他们也不知晓,大家纷纷从房间退出来,方时绪走在最后。屋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他透过门缝看到段天独自低着头,所有人都围在辛娇身边劝慰她。
电梯里,只有简叶的心情丝毫不受影响,她啧啧地感慨:“段天好歹是个大学老师的,平时温文儒雅,今天可真是有失风度!”
叶从欢窝了一肚子火气,他知道段天对辛娇并无爱可言:“你回国一年都不到,你知道些什么就妄下定论!今天的事完全是辛娇咄咄逼人!”
简叶让他动动脑子:“我呸!要是你在我们的婚礼上,看到我和我前男友搂搂抱抱,你什么心情?当然了,我先说明我没有前男友。”
叶从欢还嘴:“我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了,我先说明我跟你压根就不会结婚。”
简叶气得跳脚:“你!”
“行了,从欢你就不能安静点?”霍日白懊悔:“把立岸送回去我就不应该再过来的,这么一闹我迫切地需要休息两天。”
叶从欢不满道:“日白,少帮简叶转移火力!这不是公司,就算是在公司,你也是他爸的手下,不是她的手下。”
严静彤略过了叶从欢的埋怨,反而附和:“我也是,原本还瞧不起立岸喝这么多酒就为了逃离现场。”疲惫面前,她已然忘了与霍日白的尴尬关系。
方时绪不说话,电梯里并没有付艺的身影。只有他是自已开车过来,其他人料到要喝酒各自叫了车,大家在一楼的大堂告别。等进了地下车库,他才记得车里还有个活生生的醉鬼,他小跑着,生怕许初一吐在他车上。
“时绪。”付艺从他车尾突然出现,她等他已久:“我们去你公寓喝一杯?”
付艺说着要上车,她笑靥如花,风情万种,谁多看几眼都要心动。方时绪只冷冷站着不为所动,良久才不痛不痒地开口:“我不喝酒。”
付艺也不生气,笑着去摸他裤子口袋里的车钥匙,这些暧昧的举动放到如今已经不合时宜。方时绪侧身,不快地移开她的手,他对付艺如今的行为感到膈应:“有什么要说的,在这里说就好。”
付艺的手悬在半空,她尽力微笑希望表现得洒脱,可下意识的语气已经出卖了她,她赌气道:“你先让我上车。”
方时绪表态里丝毫没有要挽回的意思,时光似乎回流到分手时。付艺要说的话直截了当:“我回来不是为了段天,我想要跟你复合。”
方时绪宛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靠在车门上缓缓而言:“你还是没变,我和段天,你见不得我们好过。”
付艺立马辩驳道:“段天根本不爱她,我是在帮他。”
“你是恨他!你以为你真的是救世主?谁用你帮?”方时绪说:“至少我不用。”
付艺说:“我从卓致岸手下辞职了。”
“辞职?这都是你心甘情愿的选择,我不关心你跟他的事。”方时绪认为她用词荒谬,如今付艺这样两人连继续做朋友的机会都没了。
心甘情愿,这四个字让付艺败下阵来,方时绪已经冷漠到连自已为何仓促回国都不过问,她不甘心道:“时绪,你今晚好好想想,我明天再来找你。”
……
方时绪全天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许初一是个有道德素养的醉鬼,只是躺在他车里不吵不闹地睡大觉。到许家楼下已经是傍晚,方时绪把她弄到背上,许初一在他背后咕嘟了几声。走到三楼他才记得还有电梯可以坐,他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的腿窝将她整个人往上颠了两下,许初一乍地搂紧了他的脖子,接着他听不懂的喃喃声更大了。
方时绪仿佛做贼心虚,断了要坐电梯的想法,任劳任怨把人背上了6楼。敲门,许家没人在,他满头大汉准备先将人放到地上。
许初一感觉整个人在往下坠,于是把双手越收越紧,方时绪喘不过气来,费了一番大力气才将她从身上扒拉下来。他好不容易从她包里找到钥匙开好门,一回头,许初一睁着圆鼓鼓的眼睛幽怨地瞪着他。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吓得往后退,撞到身后的房门发出“哐当”的响声。
许初一胸口堵得慌,她脑海里的时间轴还没走到与盛丰桥归桥路归路。
盛丰,她心想,你说走就走,那么久没个消息,可真心狠。
许初一猝不及防跳到他背上,她终于想起盛丰的种种,盛丰,我恨你。
许初一是吊在方时绪的背上被他拖进房间的。他揉着脖子心有余悸,终于将她放在床上。方时绪刚准备离开,身后传来激昂的女声:“怎么,又要走?”
许初一透不过气来,她这房间的空调几年前就坏了,向勤说要喊人来修,说了五、六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她拉开裙子侧面的拉链,仍窒息到无法呼吸。迷迷瞪瞪中整件长裙被她脱下来:“你个骗子,欺骗我的感情是不是很痛快,我简直愚不可及,傻痴痴地往你的圈套跳。”
许初一这么叫嚣着和平日里判若两人。方时绪想起宴席上简叶的多嘴,他以为许初一在为了陈年旧事骂自已。他单纯是抱着想向她解释的心态回头,她正一丝不挂站在床边。
方时绪大惊失色,他拔腿的速度却不够快,许初一如狼似虎朝门口扑过来把他重重压在门背上。
“咔哒”一声,门再次落锁,两人身体严丝合缝。
许初一的身形茭白,方时绪先前送念时回去时就换下白衬衫,穿了件黑色短袖,两人侧看像八卦阵的黑与白。她的吻急不可耐,像夏日的雷雨如饥似渴想要沁润干燥的大地,密密麻麻,他脑子轰隆一声恢复了神志。
方时绪充满被冒犯的恼怒,许初一的吻技笨拙,擦得他嘴皮生痛。忽略掉一切只当做一场成年男女欢愉的前戏也令人足够不畅快。更何况,她今天在他的耳边喊了不下百遍盛丰的名字。
方时绪粗鲁地推开她,脸色寒如冰窖,十二分地不快:“许初一,你冷静冷静!自重一点!”
“冷静”一词宛如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密匙,许初一从地上爬起来再度贴上去,不知是怕自已临阵脱逃还是要留住眼前的人,她死命把住门把。方时绪动弹不得,两人谁也不看谁,他拼命抬头而她只顾低头,互相沉默着。
许初一闭眼,那些往昔逐一浮上来,她装作视而不见的记忆碎片和与之对应的平城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回忆的场景,要么热得透不过气,要么冷得穿肉刺骨。无疾而终的荷尔蒙萌动,正方形的家庭餐桌,只赢过许安康几小时的人生,孤零零地走过很多的春夏秋冬。好不容易以为终于要看到点光,结果那光点不过是牢笼里的诱饵。所有人当着她的面,松了口气和咬牙切齿的样子她都历历在目。
“结婚的事,你也应当适时催催盛丰。”
“盛丰跟你是不可能结婚的。及时止损还是熬到心灰意冷,那是你自已的事。”
“你就不愿意为了我牺牲一下自已吗?初一,你变了,变得根本不爱我,你最爱你自已……”
许初一的呼吸平稳下来,她意识到眼前人不是盛丰,盛丰不会一把推开她,只会把她的心一刀一刀慢慢地剐。她头痛欲裂,笃定自已也许清醒了:“几点了?”她将头顶住男人的胸膛,那种要窒息的坠落感变成头顶的一个小圆点,她把自已想象成另一个人。
“不早了。”方时绪给足了耐心,他脖子酸得要命,见她终于清醒了点竟感到安慰。
许初一微微抬头只看见他的下巴,室内阴暗,只因为近在咫尺,她看清楚他下巴中间那颗很小的痣,是方时绪。
方时绪,这种意识宛如一股电流,许初一不知道自已是更清醒还是更不清醒了。他身上有股好闻的香水味,像雨后在平和桥的乡野,她与朋友们跑到后山坡撒欢,那儿有一整片竹林,满地都是落下的翠绿竹叶。竹叶掩盖住颜色各异的花,只有拇指大。她摘一朵凑近鼻尖,那种芬芳很淡,不闭上眼睛是感受不到的。
许初一松开紧握他手腕的左手,想要揉揉自已的眼睛,手背无意擦过他的喉结,慌张间左手落下时拂过他的手臂,她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他手臂暴出的青筋让她全身发烫。
“许初一,你好了没?”方时绪问。
“跟我做吧。”许初一这么说着,手指轻轻摩擦着他手臂上的青筋:“出于简单的欲望。”
她很想驾驭一次,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生,很想不顾一切一次。
“你真的是疯了!”方时绪这回管不了推她的动作是不是太冒犯,真是没一件称心的事。
他看她这般发疯肯定不是因为十几年前的情书的旧事,他郑重其辞地劝她:“许初一,我不是盛丰,等你明天清醒过来,你会替自已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的。”
许初一想,她不过是做一次,有什么值得羞愧?她笃定自已清醒了一大半,借着另一半迷糊铁了心,笑容明媚到连眼眸都散发着迷离的欲望。
倏尔,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念到:“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许初一同学,我喜欢你。这周六夜晚,世界的钟摆要开始新篇章,大家都去找快乐,而从晚上八点开始,我只在江南北岸咖啡馆等你。”
她吐露的气息不断灼烧着他,方时绪宛如身处烈狱。
“放心,我与盛丰早就分手了,方大律师。”她的轻声保证宛如伊甸园的苹果:“你跟付艺也早就分手,我和你做什么都不是道德败坏。”
方时绪当然懂,男女间的欲望总是事后最简单粗暴的理由。偏偏对方是许初一,他做不到置身事外,做不到闭着眼睛脱下裤子,再睁着眼睛提起裤子当做小事一桩。
“方时绪,你有什么好怕的?我都不怕。”许初一借着他愤怒发作前的那两秒,再次吻上去,先是下巴那颗痣,再是他的嘴唇,她踮着脚捧着他的脸吻得轻柔而认真。
“方时绪。”许初一喊他,她想起大家都这样喊他:“时绪。”
于是,她在主动的吻里一声又一声含糊不清地叫他:“时绪,方时绪。”
倏忽之间,这间房只留下无法驱散的热潮,包裹着两具由欲望构成的美好肉体,他们不说话,只是用力挥洒荷尔蒙,在神秘地带不断的颤抖中找到要冲破天际的快感。
做,爱是什么?
不要想的太过于高尚,太过于纯良。
只不过是一两个被困住的灵魂,在一阵又一阵的高潮中,自以为找到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