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绪整整笑了一路。
晚上，他们回许家吃饭，他白天那句“看我晚上怎么喊你爸妈”的大话硬是没喊出口。最后快道别时，许初一借这事对他冷嘲热讽，他心一横朝着向勤喊了句：“妈，那我和初一先回去了。”向勤先是一愣，然后喜笑颜开地应了声“唉。”接着对一旁大笑的许初一教训起来：“你也早就该改口了，别让我下次听你喊什么他爸他妈，叔叔阿姨的。”
许初一被他笑得烦，她闭着眼睛装了一路的睡。
她一睁眼，周诠在车外了，他一开口就是嬉皮笑脸：“一一小姐，你十六天没回我消息了。”
“你想坐副驾驶？”方时绪垮着脸叫周诠滚后面去。
许初一懒得跟着两人在这吵，自已坐到后面去了。
周诠坐到副驾驶后可谓是春风满面：“方律师，你女朋友就比你正常，有人情味。”
方时绪说：“纠正，不是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周诠快跳起来，转身鼓掌祝贺道：“一一小姐，你的人生有救了。”
方时绪云淡风轻地说：“周诠，你脑子没救了，我这十六天和这位一一小姐新婚燕尔，所以没空回你消息。”
周诠跟被雷劈了一样震惊：“新婚？”他摘掉墨镜也让方时绪摘掉：“我就说你戴个破墨镜来跟我装什么厉害，故意气我是吧！”
方时绪扶了扶墨镜，更得意了：“故意气你？我有这心思还不如拿去故意气我老婆。”
许初一光生气但没话反驳，周诠看这事跑不了了，朝她说：“许初一，咱俩绝交！”
“自作多情。”方时绪还在阴阳怪气：“无中生友。”
“要你管！”周诠墨镜一戴，两眼一闭，生起闷气来。一想到自已与方时绪聊了这么久，他就浑身犯恶心。
“方时绪，到了叫我下车。”许初一想，聊天那事的确是自已当时考虑不周全。
周诠的不满快冲上天了，到家后，向容又把方时绪训了几句。
……
睡觉前，许初一因为方时绪今天去许家时不跟自已沟通就买了太多东西，两人发生了口角。走的时候向勤就偷偷交代她说以后回来没必要花这些冤枉钱。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开始只是随意提了一嘴：“你买那么多堆在那里，有些用不着都浪费了。”
方时绪不以为意，把书页翻得哗哗作响：“又不值几个钱。再说是去你家，你爸妈看着多开心，这怎么算浪费？”
许初一觉得跟这人的价值观凑不到一起去，她眼里的浪费在他眼里就是随便洒洒水。多也总要有个限度，堆在客厅积灰她不知道有什么必要。说到底这还是她家，她不知道他在这里装什么大头和客气。况且本就没想过要管着他，自已不过商量两句他就要头头是道的全部驳回来。
“行，随你，你有的是钱浪费。”她免不了赌气，翻了身背对着他。又想起晚上好几回，三更半夜不知道他从哪冒出来的朋友打电话找他借钱。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上百万，他也是嗯嗯呀呀地说借就借。她不是爱慕虚荣的人，但是经不起他对人对事的态度比较，她有时候甚至对他生出仇富的情绪来。
方时绪觉得她在阴阳怪气，气话也上脸了：“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都不怕什么浪费，我都不知道你给我节省个什么劲。”
许初一觉得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只要跟他在一起，这里是开销那里是开销，自已工资一发，是一分钱也省不下。结婚证摆在那，两人关系僵在那，一来二去说又说不得，扯也扯不清。日子明明一起过，又像各过各的。她懒得再跟他争，以前觉得他聪明，现在觉得这人再愚笨不过。
方时绪也觉得这场争吵不可理喻，他刚停战要把许初一那边的台灯也熄灭，一不小心手肘击到她耳朵，听见她发出啧的不耐烦声。这声啧还不要紧，后面他躺下跟她道歉想帮她揉揉，被她悄无声息地闪开了。他又想把腿搭在她身上，也被她躲开了。
黑暗里，他把这段日子心里的憋屈一股脑往外吐，先指责她的消极态度是完全的冷暴力，又说：“我一听你说什么随我我就烦，我说什么你都不在意的样子，那我能怎么办？”他也往床边移一边扯被子，喋喋不休地把这本账从头早晨翻到晚上：“从欢生日你不去就不去，我不过也就是礼貌地问你一句，你巴不得凶我好几句。在你家也是，我好歹是客人，你就不能对我脸色好点？还有当着周诠的面，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许初一看他咄咄逼人，掀了被子全归他，也一股脑地问回去：“方时绪，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前天，你说要送叶从欢生日礼物但开会没空买，我加完班二话不说跑去那个什么狗屁手办店帮你买回来。买回来你嫌我没让店主包装好，还说什么让我下次别这么晚回来，搞得你怪担心的。你担心个鬼，你就光会嘴上说说。”她坐起身来，压低不自觉高亢的音调，深恶痛绝道：“不错，叶从欢是你朋友，但他从小到大给我甩过多少脸色，我白天要上班我说句不去怎么了？还有，你说我给你看脸色，我在你家当着你父母的面，当着念时的面，我给你甩过脸色吗？现在我回家了，我不想笑了不行吗？”
说完她啪嗒一声打开台灯，拿起枕头往沙发走去。
方时绪被说得顿时哑口无言，三月底的天用不着开暖气，但晚上不盖被子是万万不可。许初一就平躺在沙发上，什么都没盖，他被那床胜利得手的被子压得头痛。他想走过去低头认错时，朋友打电话来跟他借钱，大意是公司回款不畅，要跟他借50万凑钱发年终奖。有借有还的事，他没多问说晚些打过去。他去抽屉翻银行卡时，许初一走了过来，漠然道：“你把买手办的三万先还给我。”她当时付这三万时，心像被割了一块，自已当牛做马半年才能存到这么些钱。
“你也资金周转不周了？”他问。
许初一偏头，回道：“我这辈子没几个三万能浪费。”
她把话说得严重，反而逗笑了方时绪：“大学室友，那时候我刚开律所人家还帮我来着。”
“我错了。”他蹲在地上抱着她的大腿认错：“我以为你早不跟从欢计较了。还有买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东西是浪费了，我就是怕你不让我买，下次肯定先找你商量。”
许初一不指望他的保证，这人就是间歇性地态度良好：“你先把三万还我。”
“你先回床上去。”他眼见着她根本不动，故意激她：“都什么年代了，咱们别这么幼稚好不好？”
许初一把气叹到天边。
“老婆，你想吃提拉米苏吗？”他说：“在我车里，两份，中午打包的。”
“我真烦你！”她扳开他的手，看着他讪皮讪脸，不知道这一辈子跟他要怎么过得下去。
次日，许初一带方念时去医院产检。产检完，方时绪收到方念时的通风报信：“哥，你和初一姐吵架了？她把车开到民政局门口了。”
方时绪借口上厕所从会议中脱身，他一个电话打过去：“许初一，周日，民政局能给你一个人办离婚？”
“就是不办才过来冷静冷静。”
……
几天后，商业城的招标已经落幕，预料之中且意料之外地成了德方的项目。许初一想，卓信有整个卓家和辛家撑腰都没拿下这个项目，不知道董萍是用了什么手段。
方时绪迫不及待地说搬回公寓去，之前就是为了怕父母吵架才一直住回来，现在尘埃落定，比起携手共渡难关也没什么可吵的了。再说，周诠实在碍眼，给自已脸色看不说还对许初一呛声呛气的。
前脚刚回到公寓，后脚物业就上门说有一个快递堆了好几天了。
方时绪以为是自已的，刚打开纸箱发现里面用泡沫包装的包和首饰盒。他觉得不对劲才想起去看纸箱外贴的快递单。
寄件地址：缇远，寄件人：盛，收件人：许初一。
他气得把箱子踹了一脚。许初一听到动静从卧室赶出来，看到他怒火冲天的模样，好奇地问了句：“怎么了？谁寄过来的东西？”
方念时也听见声音下楼了，她手脚比许初一快，看见那箱子里的东西，惊讶道：“哥，你买给嫂子的？”赞赏般的眼光从那五个小众名贵包包移到方时绪身上：“哥，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这一次性下血本啊！”她又打开了那个首饰盒子，里头是一条金手链，更是两眼放光。
许初一飞快地认出来，这条手链是第一次和盛丰回缇远过年时他亲生母亲赠送的。那包大概是以前盛丰送的，她当时不认识这些小众牌子，也不知道价格昂贵，只是因为送的人所以舍不得背，反倒在柜子里积灰了。
方念时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手链也是方时绪送的，急着让许初一试试。
“念时，你先上楼去。”许初一闪开手，把项链收进盒子里，对怫然不悦的方时绪说：“现在快递都不上班了，明天白天我就给人寄回去。”
方念时感受到这焦灼的氛围，才记得去看快递单，看到那个“盛”字时，她恨不得缝住自已的嘴。可惜说出口的话覆水难收，她像逃难般上楼去了。
“他可真会恶心人。”方时绪像是被人打脸一般的愤懑。
许初一更恶心地想，这些东西按理说盛丰送给了自已那就的确归自已所属了。她物归原处后看都没多看一眼，找来了胶带把纸盒封上：“你知道他是故意的，你还中了他的圈套把气撒到我身上。”
“他还真以为有几个破钱就了不起了。”方时绪念念叨叨地回了卧室。
他刚走，许初一就收到短信提示，说银行卡有三十万到账，她想起手办那三万他后来也跟忘性一样根本不记得给，今晚倒是大方了。她洗完澡吹完头发时，他还在书房不知道干什么。她在客厅追剧，不知不觉等到夜里十二点，等不灭书房的灯她刚打算回房休息。
方时绪终于出来了，他拿着ipad，说有事跟她汇报。
“汇报什么？”许初一觉得他措辞好笑。
“律所里的资金往来得问会计。”他预先声明，继续说：“我那些银行卡、还有哪里有多少钱、我手机的支付密码，全在这了。”
许初一看着那一大页密密麻麻的字就头晕目眩，她放下被硬塞过来的ipad不想看第二眼：“你小心我卷了你的财产跑了。”
“没多少钱，你稍微体谅下我好歹是个体户，比不上人家的家族产业。”他抢了她手机过去鼓捣绑卡的事，嘴里振振有词：“说了我的钱就是你的，你爱买包买包，爱买金手链买金手链。”
念时从楼上跑下来：“嫂子，你能帮我买个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