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绪端着咖啡回到客厅时,方念时支着额头在打瞌睡。
“想清楚了?”他问。
方念时擦擦嘴,忘了嘴上全是油和辣椒,又拿卫生纸擦手。:“哥,初一姐什么时候回来?她怎么出差了就不跟我联系呢?”
方时绪一看她就在转移注意力,但还是实诚地回答:“出差忙着呢,手机没信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明天除夕,她过来吃饭吗?”方念时关心道,她妈都念了几天了,说明天要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接过来。
“想清楚了?”
“初一姐要关心,但你也应该多关心关心日白哥。”方念时说。
“你还是有事瞒着我。”方时绪不跟她费口舌了:“你眼睛肿成这个鬼样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围巾这么脏,放沙发上也不怕妈说你?”
“昨晚几点回来的?”他又问。
方念时被问得愣愣的,她昨天被简十一恶语中伤后,回来越想越不豁达。在床上躺到凌晨,还是气愤于是去夜市逛到了凌晨。
“哥。”她想着说什么都逃不过他法眼,那干脆逃避不说:“哥,你觉得我敢有事瞒你?”
“觉得。”
方念时真没辙了,还好向容和方德楷正起床。果然向容见到那堆没吃完的烧烤和那条沾满了土的围巾,先训了方念时一顿。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向容终于管到方时绪身上。
“那我应该几个人?”他故意反问。
方念时悄悄去接了杯冰水,窃喜轮到自已看戏了。
“一大早就喝冰水,不知道你跟谁学的!”向容骂。
“我的牙齿需要冰镇。”方念时龇牙边喝边幸灾乐祸:“妈,你继续关心我哥啊。”说着她居然开始流鼻血:“爸,要死了,要死了,赶紧赶紧让让。”她往厕所狂奔。
“活该!”方德楷以为又是这两兄妹的小打小闹,让向容也别问方时绪了,抓紧点时间:“你不是要去市场吗,说什么早去才新鲜。”
“你记得叫初一明天来吃午饭。”向容临出门前还反复叮嘱。
“出差了,我去哪给你找?”方时绪懒洋洋地说。
“那是你的事!”向容又折回来。
方时绪预先判断地往左边一闪躲掉了向容这一锤:“妈!”
“静彤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她来找你有事说。”向容说完真的出门了。
方时绪正疑惑严静彤干什么不直接打给自已时,她人已经到了。
……
“方时绪。”严静彤穿着又厚又长的羽绒服,一脸严肃,专门来跟他干仗的架势。
“静彤,你眼睛怎么也这么肿?”方时绪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能不能管好你女朋友?”
“许初一?”方时绪疑惑:“你跟她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熟。所以你少让她在霍日白耳边煽风点火!”严静彤大吼。
“静彤,你在说什么?”方时绪看她崩溃的样子,刚刚冒头的愤怒瞬间消失不见。
“静彤,你慢慢地说清楚。”他安抚她的情绪。
“我怀孕了,这事只有她和霍日白知道。后来,我跟霍日白说我把孩子打掉了。”严静彤的愤懑已成了悲泣,面容惨白:“他本来信了,他好不容易信了。只有许初一能发现,他们两个走得那样近,那天在段天家我就知道我肚子里的事没逃过她的眼睛。霍日白昨天又来找我,孩子,他不过是为了孩子才回头求我别走,从来不是真正因为我。”
方时绪不知怎么消化这整段话,他竟丝毫没发觉到静彤居然怀孕了。
“时绪,你帮帮我。”严静彤抱着他泣不成声:“这么多年了,我为什么还是喜欢他?”
“静彤,霍日白就是嘴巴笨。”方时绪安抚她。他想不通,这么多年了,怎么他俩还是在原地打转呢?而其他人明明暗暗的撮合,愣是没一句好使的,能让霍日白开窍。
严静彤仍是什么话都听不进:“他嘴巴笨,怎么跟谁都聊得来?他嘴巴笨,怎么能跟别人和好得这么快?他要真想挽留我,就不会要问别人的意见,就不会要在知道孩子还在后,才又来找我。”
方时绪知道这“谁”和“别人”八九不离十在指代许初一,这样重要的事,女友和朋友背着自已成了同阵营,他头头是道地开导严静彤,却开导不了自已。
方时绪渐渐不知道自已在说些什么,他想还好严静彤肯定没听得进自已讲的任何一句话。她需要的只是终于有一个人能与她一起分担这件事,站在她的阵营。
她就这样失神地哭了很久很久,他就这样毫无逻辑地说了很久很久。
“静彤,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你这边。”方时绪最后毫无保留地说,就像从小就是,不分是非的、矢志不渝的与她同阵营。
严静彤刚走,程家忻给他打来电话,开口便是风风火火的:“我都给你安排妥当了啊!”
方时绪右眼皮狂跳,刚想问妥当是何种妥当法。
下一句程家忻就说:”你不早说嫂子在我公司!你放一百个心,我已经下通知把她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调回来了。”
“调回来了?”
“激动什么?我这就是举手之劳,本来就没必要派那么多人,大概下午你就能见到嫂子了。”陈家忻大度地说:“别太感谢我,哪天请我吃顿饭就行,我要上飞机了,改日再聊。”
方念时终于敢从卫生间出来,她说什么都词不达意,只能欲言又止:“哥,静彤姐。”
“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
“哥,我。”方念时想坦白,至少昨天的事,是自已煽动的霍日白。可方时绪怅然若失地有更要紧的事要考虑的样子,再次向她强调不需要她来掺和这些事。
方念时不甘心,他们时至今日还在把自已当长不大的孩子,只能跑回自已的房间去黯然神伤。
……
许初一上午收到消息,公司下发通知说派一部分人先回家过年。之前的同事说的没错,这次出差根本没必要派这么多人来,最后任务都压到她这种没什么话语权的小喽啰身上了。同行的不在回去之列的男同事既羡慕又嫉妒:“许初一,你该不会真认识卓总吧?”
“真不认识。”许初一说。
“这有什么好意思承认的?” 男同事分析地头头是道:“你手上这么多事,又不是老员工,就一最底层的,不然为什么我不能回去?我可听说领导下这通知的时候还特意提到了你的名字。”
“真不是。”许初一嘴头上彬彬有礼,心里就想,留你那是留的好,就应该把你这种嘴碎又不干事的人留下来。
许初一虽然确信这事肯定和卓致岸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还是发了条微信询问经理,公司怎么决定的选择调她回来。
经理难得回消息如此之慢,聊天框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中,许久后,许初一收到一条十分少见的回复:“领导体恤你的工作。”
许初一不再多想,好歹能回家过年了,父母在催,苏珊在催,方时绪也在催。她想老天眷顾,让她好歹抢到了一张飞机票。她甚至不心疼过高的票价,为了赶飞机行李箱被塞得乱七八糟,她对平城第一次归心似箭。
……
方时绪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许初一要帮着霍日白瞒着自已这样重要的事。
咖啡杯已经空了,他准备去续第二杯,祈祷咖啡因能让自已对这件事再大度些。
他端着咖啡出来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方念时,你给我出来好好解释!”
向容和方德楷两手空空地回来,一样顶着一张暴跳如雷的脸。
“你妹呢?”连一向扮好人的方德楷都怒不可遏的样子。
“楼上啊。”方时绪不明所以,看到向容颤颤发抖的手上拿着一沓照片。他走过去,问是什么。
“她反了天了!”向容把照片拍在茶几上,碰倒桌上那套价格昂贵的茶具。平时方德楷爱不释手的东西现在完全没有心疼的意思,而是跑上楼,边大嚷:“方念时,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方时绪拿起那叠照片,照片上居然是方念时、简十一、霍日白还有许初一。而每一张,简十一和方念时都举止亲昵,他单看许初一的穿着就知道照片拍摄的都是元旦后发生的事了。他问:“妈,谁给你的?”
“谁给的?这重要吗?”向容质问:“这事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了?”
“我以为他们早就没往来了。”
“你以为?都以为到床上去了!”向容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张拍立得甩到他面前:“她昨天都要找到人家家里去了!”
拍立得后面那段话太具体:字迹、时间、手机号码。
向容追问:“初一和日白是不是也知道这事,你是不是让人家都跟着你瞒着我和你爸?”
“是也不是。”方时绪思绪混乱,将那杯咖啡一饮而尽:“妈,我知道你气,你让我先冷静会,行不行?”
楼上方德楷已经和方念时吵得不可开交,即便有那些照片,方念时也仍然嘴硬地否认:“人家偷拍的,朋友而已。”
直到向容亮出手里那张拍立得,她顿时哑口无言,大惊失色里还有气愤。
“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方德楷不争气地说:“你知不知道他女朋友是谁?”
“爸,简十一压根就没有女朋友。”方念时顶嘴。
向容看她无可救药了,只恨骂不醒她:“蒋善纯,他小姨领养的女儿。你不知道是因为他们蒋家还要点脸,表兄妹搞到一起去的事人家能好意思拿出来说!”
“阿纯?”方念时无助地看向方时绪:“哥,我不知道。”
方时绪当初光想着要她与简十一断掉来往,根本没想到阿纯这茬事上。
“我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想的?跟这样一个没有正经事业、到处玩弄女孩子感情的混混搞在一起!”向容从方念时手里抢回那张拍立得,咬牙切齿地旧事重提:“我看,初中那场数学竞赛就是他污蔑的你哥作弊!本性难移!”
“怎么可能,他学习是不好,但他数学很好的。”方念时说。
“有你哥好?”向容一句话便让她毫无反击之力:“你就还在这跟我犟吧!”
方时绪问:“妈,这些照片到底谁给你的?”
“对,妈,你告诉我是谁给你们的。”方念时跟着问。
“你亲手给人家的照片都能给你翻回来,我看那个小混混就是他简十一亲自派过来羞辱我们全家的。”方德楷让她认清事实:“你要还不死心,我和你妈就当你这个女儿死了!”
方时绪让父母先下楼,让他们给点时间让自已先跟方念时问清楚。
……
“哥,昨天我去见简十一的时候,他说他很烦我。”方念时伏在床上,窝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我是不是劝过你?”方时绪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拍立得上的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忘了。”
“一月十四号,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哥,你能不能别问我了,知道了又怎样?反正连最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方时绪说:“你跟我去趟医院,免得染上他身上的脏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