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因为皇上先前召见了我。”赵乾道。
刘一水点头,他先前也听说过此事，不过想想与七绝国联姻在即,楚渊召见他也是意料之中，所以并未多想。
赵乾问,“刘大人可知所为何事,”
刘一水摇头，调侃道，“莫不是加官进爵，”
赵乾沉声道，“皇上将亲事取消了。”
“取消，”刘一水闻言吃惊，“为何,”
“没说明理由，不过话语里的意思显而易见，皇上怀疑我与东北那头有关系。”赵乾语调中明显有些怒意。
“哦？”刘一水微微皱眉，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出，“皇上向赵大人挑明了？”
“若真是证据确凿挑明，我如何还有命站在这里。”赵乾脸色涨红，倒也演得滴水不漏。
秦少宇在窗外笑笑，果真是个老油条。
按照先前楚渊的吩咐，赵乾将编好的故事悉数向刘一水讲了一遍。大致便是说楚渊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认定赵乾对朝廷不忠，私下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交易，却又没有足够证据将他治罪，于是便强行取消了这场婚约，以防连七绝国也被他拉下水。
刘一水对此自然不会百分百相信，却也没有太多怀疑。毕竟楚渊近来的确雷厉风行做了不少事，抓进牢里的少说也有几十人，难保有人不会为了将功折罪，胡乱拉一些人下水。赵乾是朝中出了名的两面派，就算是胡乱猜测，能猜到他也不算奇怪。
“所以赵大人便想来找我？”刘一水问。
“皇上的性格，刘大人比我更清楚。”赵乾道，“既然已经怀疑到我头上，那就算是没有证据，我将来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刘一水似笑非笑，“虽说晚了些，不过赵大人到底还是想通了，可喜可贺。”
“我也算是有了些年纪，余生只想与家人免遭流离，衣食无忧。”赵乾道，“若是东北那头答应，我自当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刘一水却是摇头，“婚约既然已经取消，碧泉玺一事也就成了泡影，赵大人还有什么东西能做交换？”
赵乾咬牙道，“七绝王对小女一见钟情，就算明里做不成妃，暗中送去七绝国，做个暖床侍妾总是可以，到时候一样能拿到东西。”
“赵大人倒是舍得。”刘一水失笑。
语调里明显有些嘲讽，赵乾却未见有多少怒意，而是又问了一遍，“刘大人可答应？”
“不是我答不答应，而是东北那头答不答应。”刘一水抚须道，“不过无论如何，赵大人能想通都是好事，我会即刻上报，不日变回有结果。”
“还要等几天？”赵乾皱眉。
“东北那头可是等了赵大人几年，怎么换做赵大人这边，就连几天也等不及？”刘一水眼中有些深意。
赵乾语塞。
“放心，按照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不会在这几天对赵大人下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几天当真有会有风波，我也保证会有人暗中相助，将赵大人从御林军手里抢回来，如何？”刘一水虽然明着在问，语调中却没有多少商议的余地。
人在屋檐下，赵乾虽满面惆怅，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屋外刮起东北风，片刻之后，赵乾裹紧外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坐上轿子回了赵府。
“你如何看？”从丞相府离开后，沈千枫问秦少宇。
“赵乾演得不错。”秦少宇道，“而且故事也还算合理。”
“但刘一水老奸巨猾，未必会相信。”沈千枫道。
“那又如何，原本也没想着要他全部相信。”秦少宇不以为意，“就算刘一水真的信了，赵乾现在摆明已经是楚渊的弃子，连自保都有问题，难道还能再替他们做什么事？前些年周珏拉拢赵乾，是因为他在朝中有地位，可以提供不少帮助，但今非昔比，一个落魄朝臣，一丝利用价值也无，周珏不会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刘一水今晚也一直在敷衍，显然也是清楚赵乾已然没用，只是怕他会一怒之下鱼死网破，所以才没有当面拒绝，给一点希望吊住而已。
“楚渊还想借助赵乾打入周珏内部。”沈千枫道，“只是按现在的局势，显然不大可能了。”
“做皇帝的，最好不要太贪心。”秦少宇笑着摇摇头，“能让刘一水因此事有所行动，顺藤摸瓜找出朝中其余棋子就已是达到目的，奢求太多反而会一无所得。”
“道理谁都清楚，不过身为一国之君，自然对清反一事极为在意。”沈千枫拍拍他的肩膀，“先回去吧。”
“你要去哪？”秦少宇问。
“前头有家糕点铺子，我去帮小瑾买些点心。”沈千枫回答。
沈千凌最爱吃各种小点心，秦宫主自然不肯放过糕点铺子这种宝地，于是也跟着沈千枫一道前往。
“沈盟主来了。”老板显然与他熟识，麻溜取了一包秦茶素果，一罐桂花蜜饯，“还要不要其他？”
“多谢。”沈千枫接过手里，然后看秦少宇，“你要替凌儿买什么？”
“这个是你做的？”秦少宇指着柜台上一排小兔子。
“是啊。”老板笑呵呵，“快过年了，做些竹香糕给小娃娃们，吃了来年便能节节高。”
秦少宇随手拿起一个，“老板可愿意教我？”
“教？”沈千枫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老板也有些不解。
“买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教我怎么做。”秦少宇往柜台放下一锭银子。
“好好好。”老板喜不自禁，赶忙一口答应。
沈千枫对他略无语，只好先行一人回了皇宫。
下午有些太阳，叶瑾正在院中研磨草药，沈千凌坐在桌边，抱着小毛球看书喝热茶。
“小瑾。”沈千枫跨进院子，“凌儿。”
“咦，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沈千凌往他身后看。
“少宇还有些事情。”沈千枫将点心放在桌上，“大概一个时辰后回来。”
“什么事？”沈千凌好奇。
沈千枫道，“待会你便会知道。”
沈千凌：……
居然还卖关子。
“去盯梢盯得如何？”叶瑾洗洗手，也走过来坐在桌边，
冬日水有些凉，沈千枫将他的双手握在手心，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也算是在我们的预料之中。”叶瑾道，“现在刘一水的计划出了意外，估摸马上会有应变举动，只要派人盯紧他，定然能查到一些东西。”
“暗卫会轮批盯着丞相府。”沈千枫道，“无论他是找乱党还是找朝中其余暗线，都不会逃过我们的监视。”
“那就好。”叶瑾将手抽回来，“我在厨房炖了汤，现在要不要喝？”
“嗯。”沈千枫笑笑，神情很是温柔，“我也帮你买了点心。”
“咳咳！”沈小受在一边咳嗽，我还在旁边啊！
这种含情脉脉的画面简直让人受不了。
“啾啾！”毛球也跟着凑热闹。
沈千枫瞪了他一眼。
沈千凌十分无辜，默默伸手解开点心绳子。
沈千枫道，“只能吃一个。”
小酥点心一个只有拇指大，沈千凌无语凝噎，身为武林盟主，也不用这么小气吧？
但其实他还真冤枉了他哥，沈千枫只是觉得秦少宇还在铺子里亲手做点心，若是他弟这晌吃饱，那等会岂非白白辜负别人一片心意。
于是沈千枫索性将点心全部挪到了另一边。
沈千凌：……
年关将近，这位大侠你真不打算培养一点感天动地兄弟情出来吗？
“我去帮你端汤。”叶瑾站起来，“喝完之后，我们一起去找楚渊。”
沈千凌目光炯炯。
叶瑾摇头，“你不能喝，身子太弱，会补出鼻血。”
沈小受玻璃心再次受到了伤害。
没点心吃，还没汤喝。
人类真是一点都不友好。
为了不打扰他哥和他嫂子亲热，沈千凌只好抱着毛球回到了屋内，一起分享一包牛肉干，然后趴在床上懒洋洋，等秦少宇一起回来吃午饭。
窗外又飘起雪花，屋子里暖烘烘的，实在是很适合睡觉，于是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直到被人捏住鼻子，“小猪。”
“嗯？”沈千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毛球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就又钻进了被子里，继续呼呼睡。
“怎么大白天睡觉。”秦少宇将他抱起来。
“在等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大抵是由于刚从外头出来，秦少宇身上还有些寒意，沈千凌双手捂住他冰冷的脸颊，“怎么晚大哥这么久回来，去做什么了？”
“你猜。”秦少宇低笑。
“嗯？”沈千凌也被他逗笑，“我怎么会知道你去了哪里，王城这么大。”
“去凌儿最喜欢的东西。”秦少宇抱着他坐起来。
沈小受想了想，顿时警觉道，“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就不能活得健康一点吗！
“哦。”秦少宇恍然，“原来凌儿最喜欢这些。”
其实并没有啊！沈千凌把他的脸挤变形，略恼羞成怒。
“脸红什么。”秦少宇失笑，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
“不许卖关子了。”沈千凌催促，“快说，是什么。”
秦少宇搂着他坐在桌边。
“点心啊。”沈千凌顿时泄气，“方才大哥已经买过这家，我都见着了。”想了想又告状，“但是他只准我吃一个，特别小气！”简直不能更重嫂轻弟，其实我也并不是很能吃啊！
沈小受一边怨念，一边默默吸了一下肚子。
“打开看看。”秦少宇晃晃他。
沈千凌解开绳子，随手打开盒盖，就见里头是一排面做的小点心，形状略奇葩。
“如何？”秦少宇问他。
沈千凌法子内心道，“不如何，还不如方才大哥买回来的那一包。”
秦少宇：……
“那一包的是绿色的，甜甜的，大小也很均匀。”沈千凌还在认真讨论点心，并且犀利道，“这一盒一看就是出自学徒之手，有些都焦了，你买的时候怎么也不挑一挑。”
秦少宇淡定合上盖子，“约莫是老板包错了，我刚才看的不是这一盒。”
“能换吗？”沈千凌问。
“换它做什么，一盒点心而已。”秦少宇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去吃午饭。”
“嗯。”沈千凌与他沿着小路慢慢走，脚底积雪咯吱吱。片刻之后突然想起来，于是又问，“你方才一定不是去买点心，到底去干嘛了？”
秦少宇：……
“说话呀。”沈千凌看他。
秦宫主冷酷道，“处理追影宫中事务。”
“哦。”沈千凌点头，也便没有再多问。
晚些时候，沈千枫向楚渊说了早上丞相府之事，又商定了下一步行动之后，便想去找慕寒夜，却刚好看到沈千凌在御花园里，正在接暗卫从树上扔下来的果子。
“在做什么？”沈千枫皱眉。
“是落雪红果。”沈千凌手里已经积攒不少，“叶大哥说可以做成酱，酸酸甜甜帮小凤凰减肥。”顺便自己也能减一下，小肚子什么的，略不霸气。
“那也不必自己跑出来，外头这么冷。”沈千枫替他拉好披风，“少宇呢？”
“在屋子里休息。”沈千凌道，“说是有些累。”
“累？”沈千枫失笑，打趣道，“做个点心会这么累？”
“什么做点心？”沈千凌不解。
“你不知道？”沈千枫意外，“我分明看他拎着点心进了屋子。”
沈千凌想了想，然后吃惊道，“那盒点心是他自己做的？”
沈千枫：……
自己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
“快说。”沈千凌揪住他的衣领。
总归已经捅了篓子，沈千枫索性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怪不得那么难看啊……沈千凌哭笑不得，沿着小路一路往回跑。
暗卫跟在后头热泪盈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亲手为夫人做点心这件事很感人，但宫主到底有没有顾忌过我们的感受，现在还好，只是撸起袖子揉面，但如果再发展下去，将来说不定还会用胡萝卜雕花。
堂堂追影宫主居然沉醉于胡萝卜花，与其传出去让全江湖耻笑，还不如趁早被推翻，待到少宫主即位之后，那就随便宫主怎么雕，甚至雕出一条胡萝卜龙也没关系。
全部重担都将落在少宫主圆滚滚的肩头，这种美好的前景真是想一想就忍不住要热血沸腾！
七绝国影卫与日月山庄暗卫原本都在屋顶晒太阳，突然就见远处追影宫暗卫轰轰烈烈跑了回来，并且貌似还在目射|精光，于是纷纷心照不宣，抱着剑跳到院中，迅速进了屋子。
十分不给江湖吉祥物面子。
秦少宇说是睡觉，实际上完全是闭目养神。习武这些年以来，他早已习惯了随时随地都高度警惕，午睡更是几乎没有，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所以在院中传来脚步声时，他迅速便睁开眼睛，然后在沈千凌推开门的一刹那又闭了回去——虽然略幼稚，但他早上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沈千凌坐在床边，低头亲亲他。
秦少宇将他搂住，猛然翻身压住。
沈千凌环住他的脖子，眼底满是笑意。
秦少宇与他对视。
沈千凌眼底笑意更甚。
秦少宇果断坐起来，“我还有些……唔。”
沈千凌将他拉回床上，双唇缠绵相接，甚至还主动微启唇瓣，伸出粉嫩小舌探进他嘴里。
秦少宇与他朝夕相处，自然对他的每个眼神都了解。所以方才一见他眼中笑意和小小得意，便已经猜到是沈千枫多嘴。原本觉得有些丢人，此番被他如此尽心讨好，却也再顾不上许多，很快便将主动权夺回了手里。
沈千凌微微喘息，一头黑发不知何时已然散开，柔柔落在枕上，睫毛微微颤抖，双颊透出浅浅粉色，传言中一笑倾城的小花妖，果真是世间无双颜色。
秦少宇恋恋不舍放开他的唇瓣，略带痴迷看着他。
“笨蛋。”沈千凌声音里有些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和他对视。
“下次找机会揍千枫。”秦少宇与他额头相抵，“身为武林盟主，倒是比市井大婶都能说，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若是大哥不说呢？”沈千凌问，“你就打算将那点心扔了？”
“被你取笑，难不成还要留着。”秦少宇刮刮他的鼻尖，“小猪，就知道欺负我。”
“你又没说是你做的。”沈千凌微微用力，让两人换了上下方向，自己趴在他胸口，“若你早些说，我高兴还来不及。”
“真有那么难看？”秦少宇很计较，“做了不少，我还特意挑了好看的。”
“是你做的，无论如何也不会难看。”沈千凌又凑上去亲亲他，“我想吃。”
秦少宇戳戳他的肚皮。
沈千凌有些痒，一边笑一边躲。
因为是心爱之人亲手所做，所以虽然造型还是很奇异，不过却是世间最好的美味，吃掉一个耳朵不一样长的小兔子之后，沈千凌道，“好吃。”
“就两个字？”秦少宇弹弹他的额头，“不够。”
沈千凌抗议，“难道还要专门写个赋？”
“那倒不必。”秦少宇将他抱到自己腿上，“晚上接着昨日演就好。”
沈千凌被点心噎了一下。
教书先生被马贼英武不凡的气概所吸引，于是费尽心机混入山寨，主动将自己脱光洗白白，钻进被窝里求疼爱，一次不够还要第二次这种情节，完全就不合理好吗！
就说他男人果真没救了。
追影宫下属都知道，自家宫主若是宠起夫人来，那果断是没个边的。而在经历过这次点心事件后，两人之间显然又更加腻歪了些，于是不仅暗卫默默离远，甚至连沈千枫与叶瑾看了，也觉得有些牙疼。
“张嘴。”秦少宇喂给他一瓣橘子。
“酸。”沈千凌皱鼻子。
“酸啊？给我尝尝看。”秦少宇凑过去，亲住他的双唇。
毛球看了两人一眼，转身一扭一扭跳下桌子，扑进了门口站着的叶瑾怀里。
叶瑾也有些无语，他原本是想来告诉秦少宇，沈千枫接到了暗卫的讯息，已经出宫去跟踪刘一水，却没想到一来就见着两人又在卿卿我我。
没错，就是又！
“啾。”毛球仰起脑袋看他。
叶瑾果断抱着它往回走。
还好这两人不是真的养小孩，否则还怎么得了。
皇宫之外，沈千枫与各路暗卫，再加上楚渊培养的暗杀高手一道四处紧盯，将每一个从刘府之中出来的人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全部一一记了下来，竟也有厚厚一本名单。
人数虽然多，不过由于全部有名有姓，查起来倒也不算费劲。沈千帆又熟悉京城，联合其余心腹一起在短短七天之内，便已经将这些人大致归类，刨除掉没有嫌疑的，最后剩下二十余人，有朝中大臣、京城商户也有宫女内侍，甚至还有街边卖菜的山间打柴的，身份很是繁杂。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沈千枫翻了翻那叠名单，“没料到周珏竟然会有如此多的眼线。”
“若他真是毫无本事，也不会有胆子想要谋逆。”秦少宇道，“这里是王城，他自然会多费一些心机，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刘一水位高权重又是他的人，想要利用宰相身份威逼利诱发展一些眼线，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事不宜迟，拿去找皇上吧。”沈千枫将名单接在手里，“他心里应当也有谱。”
“我就不去了。”秦少宇道，“凌儿还在等我吃饺子。”
沈千枫点头，追影宫不想置身其中，他自然也不会勉强。
看着秦少宇背影逐渐离去，沈千帆摇头，“这世上只见过打破头抢功劳的，还真未见过放着功劳不要的。”
“这么多年，你也不是不清楚他的性格。”沈千枫道，“若非是因为凌儿，他也不会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其实皇上未必像他想的那般处处心机。”沈千帆道，“否则我也不会想要留在宫中。”
“那又与他有何干系？”沈千枫道，“就算皇上性格再怎么样，也只是个与他无关之人罢了。”
“倒也是。”沈千帆失笑，“是我想多了。”
名动天下的追影宫主，果真是常人学不来的性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点多写好登陆到现在，一直刷不出来后台……
后来重启电脑后怒卸载掉腾讯电脑管家，好了……
Orz……这个软件简直神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