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门外之后，几个小丫鬟大概也猜出了这个柳娘子的身份，红袖、紫烟与糖糖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碧月却是捧着手里的香炉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心思不宁。
紫烟蹙眉瞥了她一眼：“碧月姐姐，刚才就瞧见你捧了香炉来，怎么没有放进房里呢？”
“嗯？”碧月似是被惊了一跳，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我，我今日的香用错了，不是姑娘爱用的，我正准备去换了再来。”
“哦，”紫烟直觉她有事隐瞒，试探着又道，“我看姐姐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日没休息好？不若您将香炉给我，我去帮您换了香来吧？”
“不用！”碧月的声音猛然高了一度，见几个小丫鬟都诧异地看向她，意识到自已失态了，赶紧放柔了声音补充道，“小姐如今离不开妹妹的伺候，一会儿指不定就会被传唤。不过是换个香而已，我怎好劳烦妹妹动手。”
两人又拉扯了一番，似乎是真的怕极了紫烟接手香炉，碧月没说上几句就找借口离开了， 香炉自然也被她一并带走了。
房门外的动静不大，并没有传到房门里打扰到里面的人。
柳娘子神色间的轻浮已消失无踪，动作利落地单膝跪在了花影身前，正色道：“属下见过辰下君子。”
花影躬身将柳娘子扶了起来，神色间有些无奈：“柳姐姐，说过好多次了，你见着我不用这样。”
“君子说的是，”柳娘子起身，在花影的示意下略显拘谨地坐到了桌前，“原是听闻君子已被父亲寻回离开了无影楼，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君子。”
花影眼里闪过一道冷光：“我倒是也没想到我这好继母居然连装都不装了。如今既然见了你，正好我有一件事想让你帮我去办，只是这事不能叫楼里其他人知道。”
“明白的，自从八年前君子救了我一命后，我就已经是君子的人了，”柳娘子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能有今日的地位也都靠君子多年来的保护，如今终于有能帮到君子的地方了，您尽管吩咐，我定尽全力助您。”
花影起身从柜子里的角落翻出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些头面首饰，正是之前收拾时整理出来的，除却日常需要装扮及留下的两副贵重头面用于应付日常交际之外，其他的珠宝首饰全数都在这里了。
稍稍清点了一下包裹里的东西，花影在心里再次估计了一遍能兑换的金额，将包裹重新整理好塞进了柳娘子的手里。
“你且将这些东西都拿去当了，凑出来的银两帮我建个小酒馆，地理位置选在人多的地方，人越多越好，不用考虑贩卖情况，”花影走到桌案前，拿着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方子，一齐递给了柳娘子，“这个酿酒方子上的食材与药材选的都是最便宜的种类，酒馆里的酒目前只出售这一种就已足够，价钱也可往低了定，能保证每日的客流量达百便成。”
“客流量要达百？”柳娘子能当上青拂馆的老鸨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拿到包裹只瞧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就估算出了大致的价格，听到花影提的要求时就在心里将酒馆的位置定了个大致的范围，脑海里也已经有了酒馆的大致雏形，唯独在花影提到客流量时脸上显出了几分为难，但很快又笑着应下了，“放心交给我吧。”
花影只轻瞥了她一眼，道：“不用给我贴钱，关于客流量这一点，只要你找的人能按照我的方子酿出酒来就一定能达到我的要求。”
柳娘子半信半疑地展开了方子，目光在其中几味药上停留了两秒，若有所思地勾起了嘴角：“君子这方子倒是不同于其他的酿酒方子，想来这些到访的男客人有福了。”
“待我这寻阳酒酿出后，青拂馆与红抚居若是有需要，可低价采购。”
这话一出，柳娘子的双眼顿时一亮，如获至宝一般将方子妥协地收进了怀里：“价钱方面君子不用客气，反正都是用的无影楼的银子，该是多少便收多少，不用客气。”
“如此甚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开设酒馆的细节，柳娘子才起身告辞。
出门正值戌时三刻，院中点燃了三两烛火，一旁候着的红袖点着灯笼正等着人出来，见了柳娘子提着的包裹也没有多问，将人送出府后才返回来悄声问花影。
“小姐，那柳娘子问你要东西了吗？”
花影瞧她神色间有些忿忿不平，不禁笑了笑，心下却是一暖，柔声跟她解释道：“是我央了她帮我的忙，我告诉你这些事，你不要告诉别人知道，以后我们与柳娘子还要多多来往的。她身份特殊，你可要帮我遮掩着些。”
要说这个府里谁最得花影的信任，除了红袖之外，再没有第二人了。有些事就没有想过要瞒着她，更何况后面若是想要与柳娘子联系，她还得依托红袖帮忙。
“知道了小姐。”
红袖点头应下，正准备唤人来准备洗浴的温水，伺候花影沐浴休息，旁边的屋子猛然打开了房门。
周嬷嬷走到了两人跟前，上下打量了花影一眼，眉头缓缓皱起：“二小姐，今日这一课可有收获？那柳娘子的讲授如何？可有不解的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跟倒豆子似地从那张嘴里冒出来，神态间的质疑半分不加掩饰。
花影冷冷睇了她一眼，反驳道：“纵有不解，难道嬷嬷能为我解惑？”
周嬷嬷的脸忽而红了，很快又绿了起来，怒声道：“老奴乃是方府的正经奴婢，自是不懂这些个旁门左道，只是，只是那柳娘子将她的本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老奴心中存疑，自然免不了找您了解一二。”
“如此倒是我不知礼数了，给嬷嬷赔礼，”花影潦草地冲周嬷嬷施了一礼，“柳娘子教授的内容繁多精妙，我尚不能完全领会。”
“二小姐的礼仪依旧不够熟稔，看来明日老奴得再加把劲了，”周嬷嬷铁青着脸，压着火气道，“至于那柳娘子……夫人给了三日的时限，如今还剩两日，二小姐且抓紧时间吧。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对您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多谢夫人的好意，”花影神色敷衍地道了声谢，出声赶人，“周嬷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要交代就下去休息吧，我这里有红袖伺候，就不劳烦您老了。”
“你！”周嬷嬷强压的火气猛冲上头，整个人往后倒仰了一下，被小丫鬟扶了一下才站稳，正准备说些什么来反驳，却反被红袖关上的房门碰撞声吓了一跳。
砰地一声带着无言的怒火，将周嬷嬷欲要出口的话尽数压在了喉间，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稳住脾气，狠狠地一甩衣袖，在小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屋子。
小丫鬟名叫小黎，跟在周嬷嬷身边也有三年了，从来没见过周嬷嬷这么吃瘪的时候，顿时不忿出声：“嬷嬷，她不过是个刚到府的庶女，怎么能嚣张成这样？”
“哼，不过是仗着得了老夫人的几分喜欢罢了，待夫人的计划成功，她可别再想回到方府了。”
周嬷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倒了杯茶饮尽，心头的火气去了不少。
小黎的手捏上了周嬷嬷的双肩，一边按揉一边同她说话：“嬷嬷，奴婢前个儿刚听老夫人院里的杏儿说，老夫人让她负责自已的膳食。我们这么折腾她，她不会跟老夫人告状吧？”
“告状？她有胆子倒是去试试，”周嬷嬷嗤笑了一声，满脸有恃无恐，“自我母亲掌管方府一应奴婢的规矩教习，再到我接手以来，这府里哪个主子小姐不是受我与母亲的教授？便是最得老太太疼爱的大少爷在我的教导之下，有错处都是任打任罚的。老夫人一向最是重视府内众人的规矩礼仪，又岂会为她一人破例？”
“既如此，依奴婢看明日不若给她上上强度，免得这般不知礼数尊卑的模样，到老夫人跟前出丑。”小黎神色阴毒，小声提议。
周嬷嬷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暗了几分：“你说的也是，若是在老夫人跟前失了礼，说不好还会连累我们受老夫人责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