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小二欺人!”一进了包间,红袖便嚷嚷开了,满脸不忿,“他居然打算买果酒敷衍我们。”
不待花影问话,红袖就将听闻的一切道了个明明白白,连同那个派了小厮盯梢小二的小姐与丫鬟也禀明了。
花影却是一句都没问小二的责,也没有问那小姐的身份,只淡淡道:“我的吩咐你还记得吗?”
红袖被她问得一愣,呐呐地不知该如何回话。
花影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地说:“人说捉贼拿赃,小二连酒都还未送来,如何便认定他欺人了?倒是我让你做的事,你做好了吗?”
红袖脸色一白,当即就要跪倒在地:“奴婢愚钝,还请小姐责罚。”
花影头一次冷了脸,避开了她的跪拜:“且不说你小姐我不是那般冷血苛刻的人,你的错也远达不到责罚的程度。快些起来去将柳娘子与紫烟接进来。”
“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红袖慌忙起身出了包间。
花影轻叹一声,红袖虽是个急脾气,但好在足够忠诚,也没有多大的野心,唯一不好的便是耿直但愚钝。
至于这杏色长裙的小姐,花影并不急着去知晓她的身份,她觉着她们总有机会见着的。
敲门声在包间里响起,红袖带着柳娘子走进了包间。
“方二小姐,不知您找我可有何事?”柳娘子扭着细腰在花影身前坐下,笑嘻嘻地看着花影。
两个丫鬟被花影支出了包间,那小二出楼前去后厨将菜给报上了,这一会儿功夫已经端了两道上来。
包间里弥漫的佳肴的香气,柳娘子起身冲花影行了礼,在她的招呼下坐在了她对面。
“今日来一是想感谢娘子帮我开设了如意酒馆,”花影自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推到了柳娘子的跟前,“这是我新研制的美颜丹,长久服用有嫩肤之效。娘子先用着,没了再与我说便是。”
柳娘子双眼猛地一亮,拿过白瓷瓶,拔了塞凑到鼻尖闻了闻,满心欢喜地塞进了自已的怀里。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君子有事需要奴家,尽管吩咐便是。”
花影颔首,递给柳娘子三封信,接着道:“二是我想开设一家茶馆。在城东与城西、城北交界处,最好是永安街上寻一处交通便利的铺子,详细的要求尽皆在这儿。娘子可先一观,有惑且问来,我答与娘子。”
柳娘子接过信来,一一拆开细细看了起来。
红袖与紫烟领着小二们敲开了房门,将余下的菜都端了上来,又给两人添了米饭才推出门外守着。
第一封信里是一张茶馆草图,标明了茶馆的功能,及各种厅堂厢房的布置与安排,连同牌匾馆内厅堂的名称都标注了,考虑极其周全。
第二封信里是一张张药茶的方子,塞得鼓鼓囊囊的,连同标价也给标注上了,完全不需要柳娘子操心。
第三封信里是茶馆的经营方式详述,还有开设酒馆所需的银票。
开设茶馆的百分之八十所需都被花影考虑全了,余下百分之二十便是依靠柳娘子的本事寻到合适的雇工来将茶馆正式开业。
花影时不时地给柳娘子添一筷子菜,见她看得津津有味的,脸上噙起了一抹淡笑。
“娘子也不用着急,药方给的很细,您只要找几个伙计熟记斤两配方,不多时就能煮出好差,至于差点找个会做糕点的老师傅,再多培养几个学徒就行。”
柳娘子夹了口菜吃进嘴里,思索着问道:“君子,您的药茶奴家在楼里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只是市井之中好苦茶者毕竟少有,在客流上怕是比不得酒馆。”
“无妨,”花影摆了摆手,“药茶原不是以口感取胜,前期自不必引客,效用传开后,后期客源不必担忧。只一点,楼里的点心必要够甜够咸。”
“君子聪慧!”柳娘子双眼一亮,连声赞道,“点心甜腻鲜咸与药茶的清苦相辅相成。食之越多,饮之便越清冽,令人回味无穷。”
心中疑惑得以解除,柳娘子将三个信封小心塞进怀里,恰逢买酒的小二提了喜滋滋地提了两壶酒回来,红袖暗暗瞪了一眼,将他放进了包间。
小二躬身将白瓷酒壶放在桌上,好奇地说:“小姐,您是怎么知道如意酒馆今日刚出了新酒的?”
花影淡淡一笑:“早上自那边路过,有所听闻。”
小二当即冲花影竖起了大拇指,滔滔不绝地赞道:“小姐真是神了。小人刚去如意酒馆说是要买朝花酒时,掌柜的满脸惊异。我一问之下才知他家竟是今早才新酿了朝花酒,还未准备推出,压根没想到会有人掐着点找上门买新酒。小人求了半天,才让他们将这新出的两壶酒卖与小人。不过小人还是不及小姐有魄力,寻常人可不敢随意饮用这未推出的新酒。”
嘴上说着不敢尝,小二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白瓷酒壶。
虽然知道这酒是小姐给的方子酿的,红袖与紫烟两人心里依旧不放心,见花影神色淡然地给自已倒了一杯送到嘴边,轻轻嗅了一下后就进了嘴,顿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淡淡的酒香带着些微药香在包厢里弥漫开来,清甜夹杂着些微的苦涩在嘴里弥漫开来,清冽的酒水入了后,回甘却是花果的香气,呼吸间熏熏然,引人欲醉。
柳娘子给自已也倒了一杯,饮尽嘴里的那一刻喟叹出声:“好香的酒。”
只片刻功夫,包厢里的佳肴香气已经被这酒里的花果香盖住了,小二眼里的奇异之色越发明晰。
花影对两个小丫鬟招了招手:“你们也倒一杯尝尝。”
包间里杯子不够,两个丫鬟便用了空着的白瓷碗,淡粉色的茶水清澈见底,酒香氤氲之下满室溢香。
一杯朝花入喉,丫鬟的脸颊飘上两朵红云,原本清丽的脸庞,越发娇艳欲滴。
小二瞧着两个丫鬟熏染的神态,脸颊跟着微微泛红,匆匆忙忙告退离开了。
红袖双眼水滢滢地问:“小姐,这就是朝花酒?”
紫烟在一旁轻声说:“这酒可真是香啊。”
花影笑着将窗子又推开了一些,叫清风吹散了不少酒意,两个丫鬟脸上的红才褪下去一些:“依娘子看,这酒可能得到城中小姐的青睐?”
柳娘子又饮下一杯,娇笑出声:“小姐可是打趣奴家呢?您这酒可谓是这都城里的独一份,待推出后定能叫小姐夫人们抢破头去。”
柳娘子这话一半真心一半恭维也算不得假,花影听了足够满意,招呼着两个丫鬟一起坐下用膳。
四人吃完了饭,下了聚福楼。
柳娘子先行了一步,花影主仆三人沿着永安街且走且看,买了一堆的零食干果,行至永宁街前,忽闻一声惊呼:“你个登徒子要做什么?!”
清脆的声响明显是个姑娘发出的,花影左右扫视了一下,瞥见街巷拐角有个小厮神情鬼祟地堵在那边,往前走了两步就瞧清了拐角里的情况。
一个神色轻佻的黄衫男子拿着把折扇,晃悠着将一个杏色长裙的小姐与一个身着桃红长裙的丫鬟拦在了拐角里,一步一步地朝那小姐靠近。
丫鬟年纪不大,忠心护主,挡在了男子与小姐之间,抖着声朝男子怒喝:“你个无赖,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若是叫我们老爷知道了,定会让你好看!”
“呦呦呦,还叫我好看?失了清白的小姐,谁敢娶?若是叫你们老爷知道了,怕是巴不得把你家小姐嫁给我!”
欠揍的声音响起,花影神情一冷,因着之前黄衫男子大半个张脸都侧对着三人,没能看清他的脸,这声音一出,却是叫三人都蹙起了眉头。
“三少爷?”红袖不确定地唤出一声。
小厮听见了这一声,转过头来看了三人一眼,脸色顿时一白,拉住了方仁丰的袖子:“少爷,是二小姐。”
方仁丰不耐烦地甩开了小厮的手,骂道:“你发什么疯,那个外室女怎么会在这里?”
见花影走到了跟前,小厮神色慌张地往边上躲了开去,抖着声给花影行礼:“二小姐。”
花影没有理他,盯着方仁丰的背影,冷声道:“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三哥。”
冷不丁听见花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方仁丰浑身一颤,心虚地转过身来,也没有调戏美女的心思,僵着脸对花影道:“二,二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花影仿若未知,走到了穿着杏色长裙小姐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对方仁丰道:“我来找朋友的,三哥也是来见朋友的吗?”
花影给了方仁丰一个台阶,方仁丰也还算聪明,当即就坡下驴道:“对,三哥也是来看朋友的,不小心碰见这位小姐落了单,怕她一人回家危险便想送她回家罢了。二妹妹既然来了,三哥便先离开了。”
也不等花影回应,方仁丰带着小厮急匆匆地离开了。
正当此时,红袖凑到花影耳边低声说:“是聚福楼的那位小姐。”
花影颔首,看向惊魂未定的主仆二人。
穿着杏色长裙的小姐神色一松,感激地对花影施了一礼:“多谢小姐相救,奴家沈尔岚,御史大夫之女。”
花影回了一礼:“奴家方醉薇,南明皇商方永福之次女。实不相瞒,刚才那位是奴家的兄长,混不吝的一个人。如有冒犯之处,沈小姐只管来找奴家,奴家的祖母公正无私,必不徇私情,倒是定狠狠罚他。”
沈尔岚的丫鬟清平听了这话,神色依旧愤愤不平:“方小姐只管说着好听,这事事关我家小姐的清白,如何能大张旗鼓的闹上门去?”
红袖上前一步拦在了花影的跟前:“你怎么说话的呢?我家小姐可是救了你家小姐,纵是有气怎么能对着我家小姐撒呢?”
两人一句话不对付吵了起来,像是两个炮仗似的越吵越凶。
沈尔岚无奈地抚了抚额,一句话叫清平偃旗息鼓:“你且再大声些,叫小姐我名声尽丧才好。”
花影也拉住了红袖,她的神色比沈尔岚更冷冽:“你若是再如此行事,我便让祖母将你调回原处。不要再跟着我了。”
一句话叫红袖红了眼睛,哽咽了声音:“小姐,你不要将奴婢调回去,奴婢知道错了。”
这一处巷道终于安静了下来,看着两个垂着头的丫鬟,花影与沈尔岚突然相视一笑,两人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些。
“我三哥是个混蛋,”花影收了笑,凑到沈尔岚耳边道,“我会想法子收拾他的。”
沈尔岚颔首,闻见了她凑近时的身上传来的混着酒味的花香,好奇地问道:“你身上好香呀?是那个朝花酒的味道吗?”
见花影朝她挑了挑眉,沈尔岚才意识到自已似乎不小心说漏了嘴,当即不好意思地将聚福楼里发现小二有意欺瞒,不放心派人跟着去监督的事。
花影勾唇一笑,点了点头:“沈小姐若是喜欢可以来方府找我,我请你喝。”
沈尔岚莞尔一笑,应下了:“好,待有空我定去找你。”
两人又聊了三两句,彼此相见恨晚。
沈尔岚行事果断,也不等以后了,当即跟着花影去了方府,两人买了风筝在鸢梦院里放了一下午的风筝。
花影依依不舍地将沈尔岚送出了方府,过后将碧月唤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