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昭听他所言心中更是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他落入那母子二人手中丝毫不惧,更敢破口大骂。
听他方才所言,不仅有胆气追上来,还能一眼看破局势。
更令她感到吃惊的是,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坐在尸体边上,还敢去拿尸体上的东西。
即便是招昭刚经历过生死决杀,也无法泰然面对同类的尸体,况且若不是她......
这孩子的举止真是超乎寻常,平常人见到这些哪有不害怕的,居然还巴巴的凑过来。
想她一个大人,竟不如一个四岁孩童有胆量有气魄。
她寻思,这孩子不是缺了根筋,就是魂魄丢了一块。
不然,实在解释不清他的种种行径。
她问他的来历,在听闻他说自已什么都想不起来时,就更加确信了心中猜测。
可眼下又一个难题摆在面前——这孩子她该如何安置?
她要探寻姐姐去向,这孩子年幼尚且需要人照顾,若带着他,只怕累赘。
可正是因他年幼,又不知家在何方父母是谁,若就此弃他而去,一个幼童独自在外游荡是如何度过的她再清楚不过,她实在是于心不忍。
他适才酣睡,此刻正靠在她双腿之间,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的小脸压在她大腿上,稚气的俊脸生生挤出一个圆润的肉包。
没了清醒时无惧的神情,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是这般可爱充满童真。
招昭垂首看着他,手心轻轻抚顺他的乌发,心中柔情犹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禁想起,姱禾姐姐带她回家时,她也才这般大小。
那时她也才四岁,像许多孩子一样,有着疼爱自已的爹娘。
她生在一个富庶的小镇,是家中独女。
爹爹生前很爱读书,总是拿着本书念来念去的,即便是念到咳嗽了也不肯放下。
娘亲则经营着小生意,因而日子比大多数人过得富足,虽说比不上富贵人家锦衣玉食的,但起码不愁吃穿。
娘亲生得很美,她几乎每天都能在店里听到有人叫娘亲是仙女,经常有客人说些她听不懂的轻浮话。
每当这时,爹爹就会抱怨母亲抛头露面,可他又总争不过娘亲,家里也是靠着娘亲才过的滋润。
后来,一切都变了。
那年她刚过完生辰没几天,爹爹突发旧疾不治而亡,娘亲悲伤过度没几天便也离她而去。
那时正值春末,她记忆犹新。
细雨绵绵不断,就像她的泪水一样不休不止。
爹娘的后事是娘亲的远房亲戚帮忙操办的,在那之后,亲戚就在她的家里住了下来。
她就在自已家中学会了如何仰人鼻息。
只是没过多久,亲戚一家带她出去,而后她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如今她不忍去想,那时自已也不过才四岁,就这样在街头流浪了好几个月,又差点冻死在那飘着大雪的夜里。
那段饥寒交迫、衣不蔽体的日子,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是何种滋味。
正是那年冬天,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她,遇见了姱禾姐姐。
那是一个比娘亲还要好看的女子,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比话本里描绘的仙女还要好看上百倍、上千倍。
自那之后,灵鹫山上的四间竹舍,就成了她的新家。
其实想到这里,招昭心里已有抉择。
只是眼下她还不清楚,这孩子是如何出现在这的,是走失的还是遗弃的。
她叹了口气,若能帮他找到去处那自然最好。
如若不能,那她就成为他的依靠。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招昭就醒来了。
昨夜她沉思完毕,立马就想到他此刻没有合身的衣裳可穿。
这说来倒是蛮怪的,想她幼年流浪时,也没有不着寸缕过,可这孩子却是赤条条被带过来的。
她找到针线,将裁好尺寸的布面拿来,贴着火光细细缝合起来。
只是做到一半,她困的不行,眼皮一盖就到第二日清早了。
一早起来,她缝好上衣裤子,比了一下这孩子的脚底,抽了些干草出来搓成草绳,没多久就编出一双小巧的草鞋来。
做完这些,她将沾满血渍的脏衣褪下,换上一身干净的布衣。
接着就叫醒他来,给他穿好衣鞋。
二人吃过干粮后,拿起包袱就顺着大路向东而去。
“招昭姐姐,为何你有名字我没有?”
“因为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呀。”
“那我也要取一个名字,叫什么好呢?嗯......”
招昭靠着树根坐下休息,眼前树荫遮不住的地方有条溪流。
风从前方吹来,吹到脸上还带着丝凉意。
她闻言笑出声来:“哪有自已取名字的?名字都是父母长辈取的。”
“那你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不喜欢你老叫我小孩小孩!”
“我?”她扭头看了一眼,见他一脸认真,“也行,让我想想......”
她抬头望去,头顶是一片茂密的绿叶,绿叶之外烈日当空,她双眼被刺得有些不适。
她微眯着眼苦想,若不是出门寻觅姐姐,那她也不会遇见他,这冥冥之中也算是一种缘分,既然如此......
“有了!你叫小寻如何?”
“听着就像是小孩子的名字——算了,既然你都说了,就叫这个吧。”
“等找到你爹娘之后,就能知道你的本名了。在那之前,就先委屈你叫这个吧!小寻?”
招昭揉摸着他的小脑袋,咧嘴一笑。
他眨巴着双眼,问道:“我真的有爹娘嘛?若真的有,为何我对此毫无印象?”
“只要是人都会有爹娘的!如若不然,我们又是如何来到世上?”
“为什么说有爹娘才会有我们,爹娘是怎么生出我们的?”
招昭脸颊微红,她没料到小寻会问这种问题。
“额,这个......生孩子这个事就是、额,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成了亲拜了堂。然后妻子的肚子就能怀上胎儿,十月之后就、就会生下一个小娃娃。”
她想像大人一样和他相处,就像姐姐从前为她解疑答惑那样。
只是她对这事知之甚少,解释起来也是磕磕巴巴的。
她所讲皆过往所见,男女之事究竟如何,她也讲不清楚。
爹娘不就是天天娘子相公的,然后就有了她嘛?
就连其他小孩也是天天爹啊娘啊的叫着的。
“为何一男一女成了亲就能怀孕,不成亲就不行嘛?”他接着问。
“那是自然啊,你想想那些孩子是不是大人们成亲之后才有的?”
“那......”
“总而言之,你肯定也是有自已的爹娘的!”怕他越问越偏,招昭急忙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