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是招昭踏出家门后学到的第一件事儿。
只因她被人卖给了人贩子。
此刻她正蜷缩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她旁边坐着牙婆,而牙婆的独子正坐在布帘外赶车。
想到自已被人卖了的原因,招昭就觉得羞愧难当。
她自六岁起就跟着姐姐苦练,到如今也有十二个年头了。
虽说她这辈子与仙法无缘,但只要不是倒霉碰上妖魔,就凭自已这些年打下的基础,再加上她手中的云音宝剑,寻常人是轻易奈何不了她的。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将她卖给牙婆的人居然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大娘。
招昭是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
起先,她在不见人烟的山路里走了好几天,就连包袱里的干粮也所剩无几,偏偏这路还越走越偏。
正发愁着,今日一早,终于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镇,她顿时就喜出望外。
赶过去时,正巧看见一大娘独自在河边的青石板上捶洗衣服。
这还是招昭这些天来遇见的第一个人,她倍感亲切,就急忙前去礼貌问路。
谁成想这一举动竟平白惹来了祸事。
那大娘见她年纪轻且又面露急色,就起了歹心。
借口说家里男人是货郎,时常在外奔波。去的地方多,说是招昭问的地方家里男人也去过,赶巧他今日还在家,正好可以带招昭去家里问问看,还说去晚了可能就出门卖货好几日不回来。
招昭苦寻了一个月一直无果,此刻哪还有心思去想是否有诈,只想着若不快些去大娘家里,就会痛失良机。
等她一进到那大娘家里,后脖处一记闷痛,两眼一黑直接就昏死了过去。
太易轻信他人而致使自已陷入困境,这只能说是招昭的不是。
然则她一介女流,是因何缘故胆敢只身四处奔走?
起因是一个多月前,招昭的姐姐外出时突发变故,至今下落不明。
而从招昭下定决心出门寻找姐姐开始,到如今过去了也过了一月之久。
但是那日姐姐失去音讯的情景仍记忆犹新,好似昨天才发生的一般。
那天招昭刚劈完过秋要用的柴火,眼见日暮降至,她打开鸡舍正等鸡群进去时,忽而就听闻腰间传出一阵轻柔的女声。
她知道是姐姐在跟她说话,赶忙将手搓干净,而后伸手掏出一枚藏于腰带中色泽白润的玉牌,亲昵地同姐姐唠家常。
这枚玉牌还是好几年前,姐姐忧心招昭若有不测不能及时知晓,就将玉牌交予她以便联系。
初见这玉牌之际,就深深地震撼了招昭。
她惊讶不已,原来世间还有此等不凡之物,真叫她大开眼界。
她看着小鸡追随母鸡的脚步争相进入鸡舍,西沉的太阳斜照过来,照得她浑身暖暖的。
又听到姐姐说不过两日便归,她当即就撒娇着说想要新衣裳。
“一身绿的,一身黄的,再来些镇上的李记桃酥填填你这张小馋嘴儿!”
“哼!还不够,还不够。”她雀跃地扬起了脸,“起码还得再来些蜜饯、云片糕还有桂花糖藕!”
可就在这时,玉牌里倏地传来了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打斗声,其中还夹杂着姐姐的一句高声怒喝和一个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
但是具体说的什么招昭很难辨清。
玉牌里传来的互斗之声实在吵得厉害,她只零零星星地听到姐姐说什么“无影阁”、“放开他”的字眼。
招昭被这突来的状况吓得不知所措,呆呆地愣在原地。
等她回过神来想去细听之时,只听得手中玉牌乍然传出一声巨响,周遭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自这之后,一连十数天都不见姐姐飞身回来,这是她自认识姐姐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以往姐姐说要出门办事,至多不过七八日便会回来,虽然她从不知姐姐出门所为何事。
姐姐那么厉害,弹指间即可来去千里,挥挥衣袖便叫恶妖灰飞烟灭,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困住姐姐呢?
她焦急万分,不愿在家苦等。
姐姐收养在外流浪的她,使她有了容身之地,再也不必忍受饥寒之苦。
更是对年幼的她关怀备至,还教她防身之术,她早已把姐姐当做自已的亲人。
而如今姐姐有难,正是她报答姐姐恩情之际,她岂能安心度日,坐视不救?
然而姐姐失踪得太过突然,她连姐姐去得哪里,在哪不见的都不清楚。
她只有一个线索——无影阁。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丝毫不知。
但肯定与姐姐失踪一事脱不开关系。
这一个月以来,“没听过”、“不知道”这句话招昭听了不下数十遍。
她只能凭着有限的信息四处打听,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飞。
村里无人知晓就去镇上,镇上无人知晓就去更大更远的地方。
人间就这么大点地,不管是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只要她不放弃,终有一日能找到姐姐。
在听到有人知晓无影阁的消息后,这是姐姐失去音讯这一个多月以来,昭昭最高兴的时候了。
她想着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路的辛劳总算没有白费。
等她找到了无影阁,那她们姐妹相见岂非指日可待?
这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轻易就被人诓了。
眼下她被丢在车厢的角落里,麻绳捆绑住了手脚,口中还被塞进来一条并不算干净的抹布。
这抹布先前应是用来擦饭桌的,食物的酸馊味熏得招昭难受得不行。
牙婆就坐在软榻上,是个高瘦的妇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看着很是精明。
从她醒来之后牙婆的嘴就没歇过,先是赞叹她的样子好,要带她去过好日子,然后又是劝慰又是恐吓的。
她这一路遇上的多是和善之人,况且她自幼就与姐姐生活在深山僻静之地,就连山下的村民亦是十分淳朴热情,她哪里见过这种人听过这种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惶恐万分。
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只瞪大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想要辩解自已与那位大娘毫无关系,但话还没冒出嗓子眼就被口中的抹布给压回去了。
又本能地想做点什么,可极力挣扎了半晌,都没使手腕上的麻绳松上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