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忏悔的灵魂
秋风萧瑟,寒意绵绵。
小雨滴答,像轻柔的交响曲,抚平了城市的喧嚣,让世界变得宁静而祥和。
不平静的是她的内心,远远凝视着岁月变迁的火车站。记忆将她拉回二十五年前的中秋节。
那个年代的旅行还是新玩意,新产业。生活略微富足的她,第一次带着6岁大的儿子来到了大城市 --- 江城。高铁还没有出现,飞机也不普及,他们坐着流行的绿皮火车经过几个小时的奔波来到了江城火车站。正值中秋佳节,火车站人满为患。一下了火车便找不到了方向,心里有点忐忑。
儿子说:“妈妈,我想上厕所。”
妈妈说:“啊?那好吧,我们去找厕所。”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火车站里穿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热闹的生活画卷。人群拥挤,摩肩接踵,几乎无法移动。妈妈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终于,在火车站的拐角处,他们找到了厕所。
妈妈说:“儿子,你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已去厕所了,对不对?”
乖巧的儿子说:“是的,妈妈,我已经是小男子汉了,我可以自已去的。”
妈妈说:“那好,正好妈妈也去一下,咱们一会儿出来,门口这里集合,好不好?”
儿子兴高采烈地说:“好的,妈妈。”
几分钟后,妈妈走出了厕所,在刚刚他们分开的地方等着儿子。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她没有等到儿子,心里有点不安。一位身着黄色风衣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她马上上前请她帮忙,叫一下刚刚去厕所的儿子。那位好心人,又折回了厕所,不过他出来说却没有看见什么小男孩。
听到这样的话语,仿佛五雷轰顶。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心急如焚,仿佛要跳出胸膛,无法控制。这时候,她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冲进了男厕所,撕心裂肺地喊着儿子的名字。里面如厕的绅士们,被这忽如其来的闯入者震惊到了,连忙提好裤子,拭目以待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搜索着厕所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觉得儿子可能会钻到地缝里,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同时,也期待着奇迹,期盼着能再见到儿子。
结果是,再见到是五年后了。
江城出差。
一走进江城的火车站,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折磨着她的心脏。五年前,儿子丢失的场景历历在目。报了警,备了案,不过儿子归家的消息却杳无音信。泪水不知流了多少,噩梦也不知做了多少,自责,惭愧,噩梦时时都缠绕着她,让她常常都无法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安排,在儿子丢失的第二年,她又怀孕了,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叫“念冰”,因为丢失的儿子的名字叫“冰冰”。女儿很乖巧,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她对冰冰的思念。不过,心底撕心裂肺的痛是永远也抹不掉的。
火车站人潮涌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人们匆匆而过,各怀心事,这样的场景更让人有些感慨万千。老旧火车站的广场一隅,一个被打断腿的男孩匍匐在地,前面摆着一个破旧的小盆,里面零零散散地放着几个硬币,这样场景她也司空见惯了,不过面前的这个男孩着实让她心如刀绞,这不正是她过去五年来心心念的“冰冰”吗?她想过无数次相见的场景,万万没有想到是今天这般光景。
她目瞪口呆,脑袋里无数个念头闪过。孩子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呆滞,也许是每天广场上见过太多的人来人往,他关注的是眼前的小盆能不能装满,而不是谁给扔下的硬币吧。
母亲的内心纠结,她无法想象她的孩子现在这个样子,也无法面对她现在这个样子。在她犹豫和纠结的瞬间,面前的孩子被一群大人拖走了,那群人都自带杀气,她更是害怕的很。等她真的回过了神,人群已经走远。她浑身冷汗。在通讯设备极其匮乏的那个年代,她赶紧找到了就近的派出所再次报了警。不过这一次,报警的结果依旧是一样的,她再也没有过冰冰的任何消息,直到现在的这个中秋节。
每年中秋节,她都会来江城的火车站。看着火车站的岁月变迁,期待着与冰冰的再次相见,她无数次想过,如果再次见到冰冰,她无论如何都会没有任何犹豫地冲过去抱住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事与愿违,无论她来了多少次火车站,都没有再次见到冰冰,她那颗忏悔的灵魂依旧无法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