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到了,爸爸带回了一个客人,长安人,张明浩,人很精神,一身橄榄绿,五十七八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儒雅的人,这是三师父手抄书《历代文化器物辨鉴录》的代价,两老头见面那是相见恨晚,门不出了,吃饭都不积极了,一件件的藏品相互验证,翻看古籍小心翼翼的那个样子就像是多么了不起的珍品一不小心给整没了。
差不了几天就过年,天下着鹅毛大雪,风呼呼的吹着,小黑汪旺的叫着,这样的天气还有人敲门,也没谁了。打开门,小黑警惕的看着来人,两辆自行车,大师兄梁东来没好气的踢了小黑一下,小黑只是挪了下位置,继续保持着警惕。梁东来旁边还有两人,都是一身橄榄绿,这么冷的天,老人也不围个围巾什么的,头上的雪还是没有弹干净,又飘落在头发上,不冷吗!老人只是盯着永航看,眼中都有泪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得。年轻人和爸爸年岁差不多,双手扶着自行车,左手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网兜,网兜内一纸包。他也在看着永航。大师兄没管其它,推开门:
“进去说。”
大师兄的话简单明了,不容置疑。
老人过来抓住永航的手,像是永航会逃跑了似的。一行人走进西厢房,火烧的正旺,房间内暖烘烘的,武永清正在听京剧,见有人来,武永清取下留声机的磁头,不知是谁的京剧唱腔声便嘎然而止。武永清扫了一眼众人,眼神询问梁东来,梁东来是个知道轻重的人,知道师父是从来不在家接待其外人的。那年轻的军官立正敬了个军礼:
“C军上校参谋王江河向武老问好。”
武永清还是没有说话,等着梁东来的回话,那王江河都不敢看大师父的眼睛,就那么笔直的站着,身体都微微的有点抖。
“这位是永航舅奶奶刘兰英同志,这位是刘兰英同志的儿子王江河同志。”梁东来给师父介绍了两人后,便站在了师父的旁边。
“坐下吧”大师父语气变得柔和,王江河如释重负般坐下,仍然是军人标准坐姿,像是在开军事会议。
“怎么回事,说说”
武永清扫了一眼梁东来。
永航给大家沏好茶,梁东来便说起了事情原委。
“王继昌王老生前每年都要去江西老家看看,想着总是要有个希望,有个盼头,希望能见到自已的兄弟,妹妹,盼望有他们的消息,哪怕是他们的后人。后来王老由于家庭等历史问题,王老被隔离审查,中断了数年未曾回南昌老家,在去年历史问题被国家纠正的时候已是久病缠身,沉疴难治,王老在今年8月底去世了。儿子王江河算是承继父亲遗愿,今年算是遵从父亲遗愿到老家祭祖,顺便打探一下是否有亲人抱着和他一样的愿景,也好了了父亲的遗憾。这不,就找到了我。”
“说清楚!”武永清有点恼怒。大师兄见师父面色不善,忙说道:
“就是去年春节前,永航刚到京城的那会,文本忠所长带师弟到局里来登记备案,那时我已向赵局申请了回家探亲,赵局向我询问了师弟奶奶王凤仪老家南昌的情况,我回到老家就向南昌市市局的几个朋友打听了一下。今年王江河同志也到市局打听王凤仪还有她的几个哥哥的消息,不巧就询问到了我的朋友,这就对上了,他们回来就找上了我。”
“哎!要是当时静明大师能找到,老头子也能等到现在。不至于抱憾而去,心心念念了一辈子。”
刘兰英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听到这儿,大师父嘴角抽了抽,也感叹人生无常,哪有事事圆满。
武永清安慰了刘兰英大妹子几句,算是认可了永航的这位舅奶奶。他在这儿也碍眼,影响大家交谈,便让永航带大家到东厢房永航住处,让他们自个儿聊,免得自已也徒增伤感。
王江河走过廊道,看着玲珑花格,虽是飘雪的寒冬,也能想象的到这座屋邸的漂亮,美丽。还有武老房间那古色古香,雕刻精美的桌椅,那茶具,茶壶无不显示着武老生活的高雅品位,算是见识了。进入东厢房永航住处,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古色古香,雕刻精美的桌椅,书桌上精美的古砚台,桌上几页宣纸上,好似飞白的字已初具功底。除了没有上座的摆设和这房间简单的一张木床之外,与西厢房别无二致。武老不是武人么?武人不都应该是那种声震九霄,简单朴素的人吗?怎么武老房间布置比古代的那些文人还讲究,还奢华。看不懂。
大家坐下,永航取出柜中茶具,依旧是一套精美的瓷器,一个南瓜样式紫砂壶。永航到正屋见过两老,讨来普洱茶叶,沏好茶。永航看王江河叔叔细看屋中摆设,便说道:
“奶奶,叔叔,这房中所有家具和这些茶具都是收旧货废品收来的,不值钱的,大的家具最贵200元,一般的10元,20元,收回来我师父他会修复,就这个样子。这套宅子是师父父亲传下来的。”王江河和奶奶恍然。
“我三师父在正屋和朋友在研究收旧货收来的古籍,晚饭时才会出来。你说要找的静明大师是我的二师父,今年六月底去云贵云游去了。”
奶奶诧然问道:“静明大师是你师父?”
“是啊。”
“二师父就是有点不靠谱,总是到处跑。”刘兰英听到这儿又是泪眼汪汪,拉过永航到自已怀里,不由的又长叹一声:
“你舅爷爷就是个背时的,哪怕是早一点回老家看看,也就早一点找到你,找到静明大师了,今后长长的日子那还不可心的过。”拭去眼角泪水,刘兰英问永航:
“那你都学了静明大师哪些医术?”
“观嗅切,中的观嗅,还有草药辨识,《本草备要》前四卷。二师父说下次回来会给我找个临床丰富的地方,多观察,多体验。还要教我切脉基础,经络运行。”
“你才多大,学这么多。”
“户口本上8岁,很简单的,也没多少呀”
舅奶奶拿起永航书桌上的笔筒和三师父丢给他的一串佛珠,闻一闻,问永航:
“小航航,你可知这是何物?”
“舅奶奶,那是三师父给我的,沉香木笔筒,黄花梨佛珠。沉香木气味芳香。入肺、肾、脾、胃、经,为行气药中的药材,能调节人体内气的运行,疏通内脏机能,对肺、肾、肝、胃、肠、心脏等都是非常有效之药材。医书谓之“气味辛,微温无毒。有降气、纳肾温中、清肝之功效”,“治上热下寒,气逆喘息,大肠虚闭,男子精冷、小便气淋;黄花梨的树干和根的干燥心材可入药,有活血散瘀、止血定痛的功效,治外伤出血、肝郁胁痛等病症。这些实际上都是药材。正房有一套沉香木家具是最贵的,花了200元收旧货收回来的,大师父修复了好久才修好。”永航拿起佛珠串放在舅奶奶手心道:
”这一佛珠串孙儿就送给舅奶奶,也可安神定痛,对舅奶奶身体益处多多。”既是孙儿所敬,舅奶奶自不推辞,也感永航所学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