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织灵说去卧室拿手机,却一直没有出来,乔雨等得着急,敲门没人应后,她意识到不对劲,直接开门冲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许织灵倒在地上,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件衣服,新衣服上沾了很多灰尘。
乔雨第一时间想到“高空坠落”这四个字,但是此刻情况紧急,她没时间去思考这个有些不对劲的事情,立刻拨打120把许织灵送到医院。
......
许织灵感觉自已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她梦见自已去到十年前的时空,在那个陌生的时空里,她遇到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男孩子。
在这个长长的梦里,他们一起做了好多事,他送她礼物,弹吉他给她听,他说他永远不会忘记许织灵。
他不仅会弹吉他,还会弹钢琴,圣诞节那天,在那间朝阳的书房里,少年坐在黑色的琴凳上,弹了一首坂本龙一在1983年发布的钢琴曲: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只是,为什么她听到了大提琴的声音,许织灵抿了抿唇,金色的阳光刺痛她的眼睛,她看到在拉大提琴的自已。
“圣诞快乐,许织灵。”
下一秒,许织灵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难闻的消毒水气味像是讨厌的苍蝇在鼻尖打转。
许织灵蹙了蹙眉。
“小织,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外婆真的快担心死了。”黄秀兰松了一口气,立刻关心地询问许织灵,“乖,渴不渴?外婆倒杯水给你喝好不好?”
许织灵点点头,一出声嗓子又干又痛,“外婆。”
“外婆在呢。”黄秀兰心疼地摸了摸许织灵的头发,扶她起来让她靠着枕头,接着倒杯水让她喝。
许织灵喝了大半杯水后,才感觉嗓子眼里的疼痛轻了一些。
神经系统好像有些迟钝,她这时才感受到来自脚腕上的钻心的疼。
她蹙了蹙眉,眼角有些红。
黄秀兰心疼地握住她的小手,叹了口气,“下次得小心一些,可不能再在自已房间摔倒了,你要是出什么事,你让外婆怎么办啊?”
许织灵抿了抿唇,干净的指尖轻轻抚了抚黄秀兰脸上的皱纹,“外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下次一定会小心。”
“还好这次有惊无险。”黄秀兰叹了口气,把许织灵抱进怀里。
许织灵依偎在老人怀里,骨折产生的疼痛让她额头上冒出许多虚汗,她难受地抿了抿唇,疲惫地闭上眼睛。
“外婆,我小时候我们住在哪啊?”许织灵轻声问。
黄秀兰不明白她怎么忽然问这种问题,但也没想太多,老人仔细想了想以前的事情,回答说:“你小时候我们在南市住了几年,你三岁的时候,外婆被调到南市大学海宁分校当老师,你就跟着我一起住在海宁,直到你七岁,外婆才被调回来,从那之后我们就一直住在南市了。”
她七岁是2014年,但是她为什么找不到外婆?
许织灵实在是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疼得嘴唇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身上冷汗淋漓。
吃了止痛药后,依偎在黄秀兰怀里慢慢睡着。
大概是止痛药起了作用,直到天色擦黑,许织灵才醒来。
这次,病房里不仅有黄秀兰,还有熟悉的老师和同学。
“织灵,你要赶紧好起来哦。”
“我买了一束向日葵,已经帮你插花瓶里了,难过的时候看看花,也许心情就会好一点。”
“不用担心会落下进度,我帮你记笔记。”
“我家离医院近,你要是无聊,就给我发消息,我来陪你解闷。”
“织灵同学,别怕,老师刚才已经问过医生了,还好是外关节骨折,好好修养,不会影响后你以后走路。”
......
众多的关心中有真心也有假意,许织灵全部收下,回复给他们真诚的感谢,“谢谢大家,我会努力好起来的。”
“不用着急,我们永远等你哦。”
可爱的女同学摸了摸许织灵的头发,眨了眨眼,弯起手臂朝她比了个心。
许织灵笑了下, 抿了抿唇,也弯起手臂朝她和大家比了个心。
半小时后,老师和同学陆续离开,黄秀兰回家做晚饭。
病房里只剩下乔雨和许织灵两个人。
乔雨一直想不通许织灵怎么受伤这件事,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问许织灵。
“织灵,你最近这段时间好像总是不开心,你是想温柚了吗?”乔雨小心翼翼地问。
许织灵和温柚认识的时间比较早,她们俩从小学开始就是好朋友,后来上初中后认识了乔雨,很快三人便成为了好朋友。
平时相处的时候,乔雨总是有些敏感,好像自已是一个外来者。
她知道温柚和许织灵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但是乔雨控制不住自已多想。
得知温柚去世的消息,伤心之余乔雨心中竟然产生一股隐秘的兴奋,伴随着温柚的离世,一直以来折磨着她的敏感也随风而逝。
她终于不再是多余的那个。
但是没过多久,天性中的敏感死灰复燃,她再次开始折磨自已。
许织灵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对温柚的难过刺痛乔雨的心,她又开始感觉自已在友情中是多余的那个人。
许织灵永远不会知道,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无人看到的角落耗费了乔雨几乎全部的勇气。
“嗯。”许织灵点点头,她看着乔雨的眼睛,“2014年的时候,你在哪里?”
许织灵说完这句话,乔雨抿了抿唇说:“2014年我七岁,刚刚来到南市,我告诉过你的,我是北方人,小时候爸爸南下做生意赚了钱,才把我接到南市。”
许织灵点点头,“小雨,北方的雪是不是很美?”
“嗯,清晨睡醒后打开门,外面都是雪,那时候我家里种了好几棵果树,桃树枝上的雪超级厚,一坨一坨往下掉,扫雪的时候,总是能听到站在树枝上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乔雨虽然长于南方,但是她对北方的爱从来没有消失过,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厚。
乡愁像是一条剪不断的血缘,无论在什么时候,离家的人永远忘不掉身后那片土地。
“冬雪”这两个词,只是听起来就很美好,许织灵握住乔雨的手,“等我们以后上大学,等放了寒假,一起回你的家乡看雪好不好?”
乔雨用力点头,“好!”
许织灵抿了抿唇,认真地说,“小雨,你和柚柚和我,我们三个永远都是好朋友,没有先来后到,我们都同样重要。”
乔雨顿了下,而后垂下眸光点了点头。
原来,许织灵早就看到了她的卑劣和敏感。
乔雨竭力克制住自已想哭的冲动,她痛恨自已的敏感。
......
黄秀兰也做了一些乔雨爱吃的菜,乔雨和许织灵一起吃过晚饭后才离开医院。
夜色越来越浓,许织灵拉了拉黄秀兰的手,“外婆,你别在这里陪我了,回家睡觉好不好?我不是小孩子了,半夜难受我会叫护士的。”
黄秀兰不放心,“外婆在这也能睡,不看着你,外婆担心。”
“可是我也担心外婆的身体。”许织灵眼角通红。
每次她一哭黄秀兰就心软,这次也不例外。
恰好这时候医生和护士进来查房,许织灵的主治医生了解过情况后,也劝黄秀兰回去休息,医院里全天有护士和医生值班,许织灵不会有事。
“那好,外婆今晚回去明天再来,晚上不舒服记得叫护士,记住了吗?”黄秀兰不放心地嘱托。
许织灵点头,“我记住了。”
黄秀兰离开后,病房里还乌压压一群人。
许织灵住的是四人间病房,医生正在检查其他三个人的病情。
一同来查房的还有很多医学生,老师针对病情对学生进行提问,病房里很吵,许织灵忽然有些头痛。
直到后半夜,头还在疼,许织灵摁了呼叫铃。
护士很快就进来了,俯身轻声细语地询问许织灵哪里不舒服。
许织灵身体难受,声音含糊,“头疼。”
护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怕,我去叫医生来。”
许织灵说不清医生什么时候来的,直到感觉到手背上的疼痛传到大脑皮层,她掀开沉重的眼帘,看到一双曾经见过的深邃眉眼。